药宗的巍峨后山之上。
一座古朴殿宇之中,袅袅琴律若清泉流响。
叶曦神色认真,引动天香曲律秘法,助力赵庆和姝月夫妻共修,追正金丹。
她这边安静凝望着坐而抚琴。
清欢则温柔陪在姝月身边,轻握着主母的微颤纤手,以自身药体底蕴帮着化解一二真元。
赵庆如今九品元婴之姿,动静间所牵动的浩瀚真元,又岂是娇妻能够承受?
以至于他即便如何小心翼翼。
此刻姝月都已是周身经络扭曲煎熬,狼狈窝在丈夫怀中的同时,黛眉也紧紧拧在一起。
俏脸红扑扑的,豆大的汗珠挂在鹅颈间,凌乱水裙都已湿透。
只觉夫君如今磅礴的元婴伟力,近乎像是一道道火辣辣的烈焰,焚烧凝练着自己的道基和经络。
仿若自己化作了一叶怒浪中的孤舟,仅是稍微的灵力牵动,便会顷刻沉陷于海中暗礁。
赵庆元婴大能身化炉鼎,催动真婴底蕴,为自己这个筑基女子淬炼修为。
这般境况,姝月之前还颇有兴致,很是期待享受。
不曾想。
如今承受下来,竟是如此的煎熬折磨。
她朱唇死死抿着,弯弯睫毛都已挂满了泪珠,气息绵密青丝凌乱。
其间不知听了曦儿多少曲子。
自孤星长夜又至落日西斜,近乎整个人都要失去了意识。
直至那温养了十数年的道基,最后一缕本源灵力也被夫君的真元洗练……
咔——
凝练道基寸寸崩裂,似是发自灵魂深处的声响传彻。
娇妻颤抖的纤手骤然死死握紧了清欢,周身经络也于此刻豁然绷紧!
那精纯无比的灵力开始纷乱流转,使得她与赵庆对望的眸子都隐隐涣散。
“没事,运转血典。”
“精华在先。”
“气华若可先成,便暂避阳络……”
赵庆见状,终是长出了一口浊气,温和抹开娇妻拧在一起的黛眉,在耳边不断提醒着。
“嗯……”
娇妻狼狈轻应,嗓音妩媚迷离。
夫妻之间也不用多说任何道谢的话,当即便沉下心来借着曦儿的曲子律动,去追证那颗属于自己的金丹。
这趟仙路之行。
血衣天香除却司禾之外,具都先后金丹之境了。
她虽说慢些更慢些。
但如今有夫君的无上真元洗礼,又有清欢作为药性炉鼎,帮她提炼一二所需遗珍丹气。
也终于在这九玄州初立之时,摸到了金丹的门槛。
只是刹那!
周身精纯的灵力便似细流汇聚,化作了一颗金光璨璨的丹丸。
沉浮于丹田之上,牵携周身百骇经络,灵动至极,熠熠生辉!
紧接着。
作为血衣弟子,那最是凝练磅礴的精血开始周游心脉,往复无穷。
破基之日,精华既定!
金丹第二境!
随着那金丹一立,血精汇生。
姝月周身经络开始变得更加凝练,得以勉强适应元婴的真元伟力,且娇俏白皙的容颜,似都变得更加明艳……一股生机勃然迸发。
凡女王姝月,寿破五百载!
直至周遭灵气开始疯狂倒卷,因那颗金丹的招摄而涌动之时。
姝月神情也终于自迷离恢复了几分清明。
当即便幽幽怨怨的剜了夫君一眼,却也是抿着苍白的唇瓣,什么话都没说。
似是因方才折磨的悻悻抱怨,似是夫妻之间的挑逗,又像是这么多年来的默契……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这么多年过来了,什么多谢夫君的话,她王姝月自是不会多说。
但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满足,颇有感慨。
金丹啊……
岁月一晃,自己竟已经是个金丹女修了。
嗯……等楚欣到了,就和楚欣多聊一下,尝试兼修些合欢法门,届时好好犒劳侍奉赵庆!
她心下如此想着,苍白的唇瓣不由勾起,浅笑幽怨对上夫君的笑眸,悻悻啐了一声:“疼死了。”
对此。
赵庆轻笑帮娇妻整理水裙,修行嘛,哪有不苦的?
“让清欢帮你揉揉舒缓经络?”
???
姝月当即明眸一颤,狼狈接过曦儿递来的角梳,自顾自的挣脱怀抱,躲到墙角去整理发丝。
也不顾身后夫君和清欢的笑语。
自顾自的嘀咕道:“柠儿是不是四天没回来了?她跟去小姨司禾那边了?”
呃……
提及此事,赵庆眸中闪过一丝玩味。
“还在骨师姐那边做客。”
“司禾她们这会儿已经到海边了,正在改道江河,还需慢慢排查不少日子。”
近些日子。
他帮姝月追证金丹,除却清欢和叶曦留下帮忙。
血衣天香两脉带着菩提,自是在筹备香火神朝的事宜。
而楚红柠……则是哪儿都没去,待在秘境中的大国寺禅院,跟好闺蜜每天聊聊闲话。
至于聊的什么。
最会撩人的柠妹,自然每每都暗中跟他传讯吐槽。
那些姑娘的闺中蜜话……
直看的赵庆都觉得柠妹不是人。
简直不是人!
以至于他念起那位冷艳妖娆的白玉行走,此刻竟开始隐隐多了一丝负罪感。
柠妹杀伤力太大了……根本也没拿骨女当人啊!?
属实是把那位冷艳行走给污染完了。
“还没回来啊……你带曦儿去看看呗。”
“你们都熟络些,叫清欢陪我药宗走走歇息一下。”
姝月对镜整理妇髻,一时气质显得成熟不少。
言辞也尤有深意。
毕竟早在中州天香城外,就已经抓到夫君和骨女亲吻了。
只是那白玉师姐是个骨妖,行径心性也尤为奇怪……而且又是一家人的恩人。
……权当夫君报恩了。
这会儿想着犒劳赵庆,但自己实在无力承受,便开始把人往外面赶。
在这荒寂化外大半年了,偶尔去骨师姐那边坐坐也就……
然而。
正当此刻。
赵庆玩味盯着娇妻倩影的眸子,却是显露几分古怪笑意。
不由左右招呼曦儿和清欢收拾。
“走吧,一起见见。”
“他们来了。”
浩荡神识所见。
此刻药宗之外,浩渺恢弘的白玉仙舟,正撞碎流云飞速而来。
其上除却骨女和红柠之外,还有白玉四位随行弟子,也赫然在列。
仙舟并未开启任何禁制。
姝月只是神识稍探,当即便心下疑惑起来。
明眸微不可查的与清欢交错:“怎么都来了?骨师姐带四位道友过来是……?”
是什么?
不用多说。
叶曦风情笑眸微荡,稍显深意的盯了赵庆一眼:“是来与师兄道别的?”
眼下也唯有这一种解释。
否则的话,好端端的,白玉仙舟怎么都横空药宗了!?
赵庆闻言无奈笑着摇头。
同样也颇感意外。
不能是柠妹给骨女逗恼了,人家要跑路吧?
按理来说……骨女那么露骨的人,闺蜜聊点露骨的话,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啊。
一念及柠妹暗戳戳跟自己的传讯,乃至自己撺掇柠妹大被同眠的事……赵庆就忍不住心下暗笑。
他收起了几分笑意,稍稍正色道:“咱们去看看。”
娇妻当即轻盈点头,侧颜上还带着未落的红晕,匆匆低语道:“你和清欢先去。”
“嗯——曦儿再帮我理一下气息,免得被看出来。”
赵庆:?
看出来什么?
那咋了?
他轻笑撇了娇妻一眼,对叶曦递了个眼神示意:“陪夫人去找我们。”
叶曦当即黛眉轻舒,风情浅笑打趣着:“好~公子先去,曦儿服侍夫人收拾一下。”
言罢,她便轻盈起身含笑自若,跪侍于姝月身边挑选起香露,活像是家里的小侍女。
赵庆见状,不由心下轻荡灼热,与清欢微不可查的对视一眼。
小妮子当真是愈发会撩拨了。
近来像个小姨的通房丫鬟似的,时常跟在小姨身边出行,亦或陪在家里忙前忙后,又变得哪哪都招人待见。
……
片刻之后。
这药宗后山之上,临时的司幽宗殿之中。
赵庆带着师妹清欢,接引一众贵客入座。
天香的楚红柠师妹。
白玉的骨清娆仙子。
乃至另外四位男女修士。
在场八人,除却骨女之外,各自神情皆是带着几分疑惑古怪。
就连柠妹也一时摸不清头脑。
只得暗自跟赵庆传音嘀咕:“昨天还好好的,清早她收到一段传讯,便直言要离开了。”
赵庆:???
他不由疑惑望向骨女冷艳平静的神情,疑惑笑问道:“师姐这是打算去哪儿?”
对此。
骨女冷艳的神情稍稍放松,望向赵庆浮现一缕笑意:“别听柠儿瞎说。”
“我们此行,是来与司幽宗商讨传承之事。”
嗯???
柠妹顿时神情一怔,心说你不是要离开吗?
刚刚还……
此刻。
骨女神情揶揄,浅笑扫过柠儿不解的水眸,轻松自若道:“清早已经与白玉殿沟通过了。”
“既然九玄州的白玉传承,留在了药谷之中。”
“便想请司幽宗代为照看一二,以备日后长久之计。”
说着。
她优雅起身,款款迈步与师弟师妹目光交错,继而平静回望赵庆低语:“日后千年,九玄州白玉传承,便暂托给司幽宗了。”
“待诸脉布道完善,骨州会有一位师姐,亲自携带白玉传承,前来坐镇白玉殿,身领司幽客卿。”
说着。
她狭长的美眸似带着极为调笑,而又显得危险,与赵庆轻语道:“如何……?”
“道友可还满意?”
赵庆:???
他一时竟还得琢磨少许。
什么意思?
嫁妆!?
你们白玉……送了娘子还送兵,这多不好意思啊?
他当即朗笑应声,与白玉四位修士笑眸交错示意:“自是满意至极,骨师姐这是给足了我们颜面。”
“今夜留下,待司禾她们一行归来,设宴款待诸位贵客。”
今夜留下?
不知怎么的。
一听这话,骨女原本轻佻带笑的眸子,瞬时闪过微不可查的精光。
而赵庆却是私下里。
跟柠妹传音嘀咕不断:“这什么情况?柠儿给她吃药了?”
“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
赵庆本能就觉得,哪里好像不对。
废话。
骨女白给是白给,但连着白玉传承一起白给,当她是柠妹啊?
对此。
柠妹不由嬉笑鼓了股香腮,示意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但值得肯定的是……骨女确实被她给调戏烦了。
“骨师姐。”
正当此刻。
一道温柔至极的嗓音,自殿内深处传来。
两位女子款款迈步,迎向了一众白玉客人。
姝月轻挽妇人云髻,一袭绸裳华美无比,姿态端庄优雅。
而身边曦儿则浅浅笑着,水裙小束更显灵动。
活像是大夫人带着小丫鬟。
赵庆一听那有些别扭的成熟声线,当即就是心下一震。
嚯!
好家伙!
合着你说收拾收拾,是来给骨女上眼药了……?
这正宫夫人的姿态,哪怕是随便抓个药人都能分得清。
“嗯,姝月。”
“恭喜金丹了。”
骨女见状,也不由心下轻轻一震,旋即含笑应过。
她这会儿又没和赵庆做什么,根本就是一点不慌。
只要没被当场抓获,那就等同于完全没有!
接着。
她便优雅入座,低头抿茶后,开口又道:“还有一事……柠儿应当已经告知了。”
“我需要返回骨州一段时日,这半年来,咱们三脉相交亲近,故而……先行道别。”
嗯!?
赵庆一听,还真是要走?
娇妻也顿时明眸轻颤,暗暗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打扮了。
好像弄的自己多不近人情一样。
她就是难得金丹高兴至极,想着也算真正和骨女见见面,顺带把赵庆赶走陪一陪骨女而已。
这怎么还……
此刻。
赵庆渐渐收敛了几分笑意,正色凝重道:“可是骨州那边有什么要事?需要帮忙吗?”
对此。
他自是要问个清楚明白的。
刚没尝几口的鸭子,转头就飞了怎么行?
听次问询,骨女浅笑无声,只是低头抿茶。
还是一位白玉师妹低语笑道:“骨州有一处阴煞死地,恰逢近日开启,师姐想回去借助修行一段时日。”
“嗯……”
骨女低语应声,乃至稍显歉意的扫过柠妹的疑惑目光。
继而回望赵庆和姝月:“这些日子打扰了,多谢……姝月照拂。”
“关联我自身修行……即便只是尝试破婴,也需浓郁的阴煞供给,还需有人在侧护道方可。”
“骨妖铸婴,不同寻常。”
如今。
骨女言辞罕见有些温柔,直言这些日子受了姝月的照拂,那目光也似有似无的对赵庆解释。
之前身在丹炉,莫说她浊精未定,即便定下,也不可能冲动便尝试结婴。
实有苦衷。
她只是一具白骨,一头魂鬼。
然而。
这话落在姝月耳中,却显得尤为刺耳。
你别走啊!
你去哪儿啊!
你需要阴煞……夫君有啊!
不对吗?
她明眸瞬时一闪,脱口而出:“师姐于柠儿和夫君皆有大恩……不知我们能否帮上一二?”
嗯???
此刻。
赵庆不经意间与柠妹对望,暗暗品味出些许味道。
坏了!
你莫不是把骨女调戏的聪明了?
面对这般境况。
他于情于理,自是不可能有任何二话。
当即传音与骨女认真讲述:“师姐借我天道残片便是,之前我积攒下的阴煞尚且浓郁。”
“我元婴铸魂暂时用不上,皆尽交给师姐使用。”
如果不够……
嗯,不够还能双修。
而且双修多了,阴煞的品阶提升,效果反而更好。
赵庆并未多说,反正骨女又不是不知道。
果不其然。
骨女听此传音,当即稍显冷淡的瞥了赵庆一眼,像是悻悻,像是无奈。
更多的是……这些日子被柠妹折磨的幽怨。
她终是轻松摇了摇头。
“单单阴煞其实不够,生机温养,死气流转,阴阳化生对骨妖来说,都是关隘。”
“还是九剑圣地再见吧,届时我应也是元婴了,咱们三脉再共渡仙路。”
这样啊……
姝月听着,竟隐隐有些失落。
在这寂寥荒瘠的化外,骨女陪着夫君出生入死,如今到了新州初立的时刻,竟然当真要走……
然而。
此刻赵庆的神情,却已是极为认真,且饱含深意的盯上了骨女。
耳边传来娇妻的传音:“你说说师姐啊……有办法吗?”
办法……
赵庆一时暗暗无语,跟司禾吐槽着又一个心机婊的诞生。
看不出来你小清娆平时冷冷的,竟然满肚子坏水儿,可不能再和柠妹玩儿了!
有些话。
他此刻不得不开口,毕竟都已经被骨女踩在脸上了。
此刻仿若恍然大悟,轻笑提议道:“嗯?那仙鸢邰,不正是死气郁结之地?”
“在那里闭关如何?”
“清欢也能引动遗泽生机,我和清欢为你护道。”
此刻。
柠妹在侧,已然是彻底反应了过来。
那滴溜溜的眸子直勾勾看着姐妹,只恨不得当场啐她两句心机。
阳谋啊!
打家里了!
但仔细想想,似乎又不像。
毕竟以骨女的性子,怎么可能带着师弟师妹,一起过来道别?
那不是把她自己往火坑里推?
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她给血衣行走做小,而且还不承认。
果不其然。
骨女听了赵庆的言述,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那仙鸢邰……硬要说的话,勉强也算合适,虽说死气流转不足。
但胜在赵庆为自己护道,阴煞品质更高,有何琐事远比与白玉的化神前辈交流方便。
不过即便念及如此。
她也当真不好意思在此看口。
反而稍显复杂的扫了柠妹一眼,像是证明自己可没有故意上门,是你们非要让我留下的……
“嗯……容我思虑一番。”
毕竟有师弟师妹在侧,她只得如此轻笑应过。
继而又和姝月提起,日后司幽分宗和九玄白玉一脉的安排。
实则心下,却是极为无奈的与几人传音着。
“若是如此……还得借用赵庆几日。”
哦?
几日?
借用几日,到底是几日啊?
非得操之过急吗?
姝月此刻不由心下疑惑,实则对于这位仙子恩人,当真提不起什么抵触。
当年夫君的道海,便是受了骨女的助力……
然而。
当柠妹古怪的传音搭话,真正问询起需要的时日……
骨女却又不再传音了。
准确的说。
是没有与姝月清欢叶曦一起传音了。
唯有赵庆耳边,传来了稍显无奈的低语:“短则十数日,长则月余……我还是回去吧。”
“仙路前路未知,这是正事。”
“等九剑再见,阴煞之气咱们依旧交互就是,我又没有道侣。”
赵庆:???
他一时心下古怪至极,连带着远在海边的司禾,都对小姨吐槽起来。
这般境况。
竟是当真难以分清……到底是骨女杀家里了,还是境况架到这儿了。
就是说。
在之前两人共同待过的仙鸢邰,要封禁同居月余之久……
这……
而且这境况,的确是骨女的当务之急。
毕竟九剑的仙路都已有了眉目,到时候不知又是如何的凶险。
姝月得到夫君的传音。
也不由心下瞬时一惊。
你——
要和我家夫君,同居封闭在仙鸢邰月余!?
……
要不你还是回骨州吧?
你偷我家夫君的事,我又没怪你,咱们都是姐妹。
别这样啊……
娇妻虽说心下如此暗暗轻啐,可眼下依旧是凭着良心,很是认真的应允了此事。
仙鸢邰……又不远。
就在药宗里面。
骨女也不是什么放荡争宠的人,当真是除了喜欢花赵庆些灵石,没有任何出格的行径,根本不拿她自己当道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