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能不能换个惩罚？”宋天双手合十，“我真不能丢了这门差事。”
当官的感觉实在太好了，同僚、百姓甚至一些家底殷实的商人，对他都是笑脸相迎。
去买东西时，一些价值不贵的，人家会主动白送，自己不肯，他们就说自己是个好官；稍贵的一些东西，卖家也会主动给便宜些。
要是丢了这差事，指不定有些商贩会让自己把以前少的钱补上了，那太丢人了。
宋英“唔”了一声，“也行，你当时若不以我的人情去疏通，那就只能拿钱财疏通，现在就当这差事是你拿钱疏通的，把钱补给我吧。”
一提到给钱，李氏险些要一蹦三丈高：“钱钱钱，天天就是钱钱钱，一家人，还要分个清清楚楚……”
没等她说完，宋天就哀求道：“奶奶，你别说了！”
前面还是哀求的口吻，到后面已经带了几分不耐烦的吼。
李氏不可置信，指着宋天：“你个龟儿子吼我！老子是你奶奶……”
“奶奶你真要看我丢了差事才满意吗？”
一句话，成功把李氏后来的数落堵了回去，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可看着唇角挂着笑，态度却是坚决的孙女，再看看满脸急切哀求的孙子，她的那些话就再也不敢说出口。
今儿的孙女，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声音不高不低，语气也是轻缓的很，脸上全程都带着笑。
可这样的孙女让她心里很没底，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叫嚷着糊弄过去。
李氏住了口，宋天微松了口气，问宋英，“那要多少银子？”
宋英不答反问：“衙门的事我倒是不清楚，你觉得要多少呢？”
她话虽然这样说，可宋天到底是不敢少说，他默了默道：“帖书的活轻省，又不用出去风吹日晒，而且兵房的文书少，这样的职位在衙门算不上顶顶好，但也不差，一般要20两到30两银子。”
“那我就取个折中，收你25两吧。”
宋天没有跟她讲价，他看向李氏与宋二叔，“我自己有5两银子，还差20两，奶奶，爹，算我借你们的，等发了俸禄就还你们！”
李氏气红了眼睛，“说的什么话，一家人还分个你我。”
她望向宋英，正要开口，宋天又道：“你不用再说姐姐，衙门里的差事不是有钱就一定能买到，25两已经算少的了，你们放心，有这个差事在，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把这个钱赚回来。”
他很着急，这会儿要是不给钱，真让姐姐去把差事弄没了，回头就是有25两银子，也弄不到这差事。
所幸，家里也有人想到了这茬，杨氏眼看微红，“娘，这个钱我们出吧。没了钱还能再挣，没有差事，有钱也买不到了。”
她哽咽了一下，又是道：“以后这差事就当是咱们拿钱疏通的，天娃也硬气！”
最后的‘硬气’二字，她是看着宋英说的，显然还在为刚才宋天的作揖耿耿于怀，觉得宋天是因为用了宋英的人情，在她面前短一截，才会如此。
不想宋天却是道：“这钱是咱们违反约定，应该赔给姐姐的钱。”
他以后还想要借着姐姐的关系更进一步，把这打自己买的差事，以后怎么办？难不成也拿钱买？
有靠山不靠是傻子。
李氏拧着眉，“家里没钱。”
她站起身，“这件事情是奶奶做错了，奶奶给你赔个不是。”
说着，就要学宋天之前作揖。
宋英抬手止住了她，“您是我奶奶，怎么能给我赔罪作揖，这不是陷我于不孝嘛。
俗话说父债子偿，况且这件事情还是为了宋天，既然如此，你们做错了，让他来赔钱，很合理呀！”
“你——”
李氏气得险些栽倒，宋英眼疾手快扶着，关切道：“奶奶你快别气了，气出个好歹来，宋天又多个不孝的罪名。”
李氏气得直哆嗦，宋二叔见此，不能再装死，只得开口道：“行，这钱我们出。”
说着他起身回卧房拿出5个银锭，5两一个，正好25两，成色还十分新。
宋英含笑接过，瞅了眼李氏，“原来奶奶说的没钱，是指没铜钱，不是没银子呀。”
李氏气了个仰倒，宋英还跟没事人一样，看着桌上的菜，“哎呀，这菜都凉了，刚才果然该听二婶的，先吃饭再说事。”
她转头望向宋天，“堂弟，能不能辛苦你把菜拿去热一下？”
宋天忙道：“可以可以，菜冷了不好吃。”
然后便起身端起两盘菜去灶房。
杨氏实在看不了儿子对一个女子低声下气，也跟着起身，“我去给你热。”
宋英噙着笑，伸手拦住她：“二婶你是长辈，哪能劳烦你给我们小辈热菜。”
“做了这么多年的饭，也不差这一回！”说完，就推开宋英的手，端着两碟子菜走了。
宋英没有再阻拦，而是道：“二婶这般慈爱，我们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才能遇到您这样的长辈。”
宋元看着桌子上剩下的那盆水煮肉片，又瞄了眼众人，主动端去了灶房。
见此，宋英又是笑道：“奶奶您真是好福气呀，两个孙子都这么勤快懂事又孝顺。”
李氏不想跟她说话，看也不想看见她。
宋英笑眯眯，又是道：“其实我对这门亲事是满意的，只是想着奶奶你从小就教我，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约定好的事情，怎么能轻易变卦呢。
县城距离咱们村也不远，您老人家就是嫌累，不想去城里，也可以让人给我带话，我回来就是了。或者干脆让小弟给我写封信，请人带去，也就没有今儿的事了。”
李氏更气了，亲事满意还闹什么！
她很想说既然已经赔钱了，这门亲事就作罢算了，可到底舍不得小孙子失去秀才姐夫的提点。
况且，未来孙女婿若是真成了大官，大孙子的前途还能更进一步。
厨房里，杨氏一边烧火一边心疼得直掉眼泪，“这差事咱已经出钱买了，不欠她宋英什么了，你怎么还对她低声下气？你是男子汉大丈夫，是咱们家的长子！”
宋天拉着她的手，“哪里就低声下气了，只是热个菜而已，你和奶奶他们也要吃。”
说着，见杨氏还在流泪，便道：“你不知道，衙门里不是有了职位就万事大吉，每个人都各有各的来历，咱们家以前在衙门里毫无根基，我要在里面过得轻松，就得有个靠山。
讨好姐姐，是弟弟爱护姐姐，是一家人的浓浓亲情，讨好外人就是狗腿子、谄媚。而且，不讨好姐姐，我就得去讨好一堆外人，可能还没什么用。”
杨氏吃惊，“她有那么大面子？”
“姐姐是神医，上到知县，下到门房衙役，都可能有需要她的一天，自然得对她客客气气的。”
杨氏不说话了，半晌抚摸着宋天的头，“我儿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