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垂下眼帘,掩藏住了有些湿气的眼角。
抬手打开了锦盒。
锦盒里静静的躺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碧玺。
江月眼前一亮,这和她耳坠是同一块料子,显然耳坠就是从这撩石上取得。锦盒里的这只碧玺呈淡淡的紫色,这么完整。
价值不菲。
用这样的名贵的东西切割下来做一对耳坠,江月只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才知道萧云笙如此对她大方,也不知是该喜还是愁。
“怎么了?”
江月的娘亲看出江月脸上的惊讶,探过头还未看清江月就将锦盒盖上,语气有些晦涩:“没事,只是想起萧府的一些事罢了”
阿靖几个一路护送的将马车修整好,便准备告辞回京了。
“当真不多住几日,至少留下用晚饭啊?”
江月的娘亲叹了口气似乎对他们留下吃饭的事格外在意。
“就算是不吃饭,留下喝一杯薄酒也好啊,你们一路辛苦,日后一个个封官加爵,只怕再见就难楼。”
经过提醒,阿靖等人这才想起从此再也见不到江月,有些欲言又止。
江月倒是没想什么,他们这些人,虽说都是军营里和她接触过的,但除了阿靖和她没什么交集,只记得遵守萧云笙的嘱咐。
萧云笙定然只会交代他们送人过来,等她安顿好才回去。
可没教他们要联络感情。
江月微微转过身,垂下头不想去看这些人眼里的尴尬。
一声叹息后,院子里的人转身离开。
江月握紧了拳,抬起头想要调侃几句,突然见到江月的娘亲拉着阿靖,顿时眼皮一跳,
回过头正好看到原本走到门口的阿靖不知为何转身回到屋子。
“阿靖!”
只当他还有什么话。
刚走一步,突然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江月被院子里砍柴的声音吵醒。
恍惚了一阵,急忙用尽全力撑起身子坐直了。
抬手不小心撞倒了一旁的杯子吵到了院子里劈柴的人。
“江月,你醒了吗?”
“我醒了。”
江月娘亲沉默了一会才继续开口:“阿靖留几日,其他人都回京复命了。你要是没事就陪阿靖在这附近转转玩一玩。”
“我?”
江月低下头原本受伤的胳膊,又开始硬生生坠的疼。
一时间陷入了迷茫。
江月笑意苦涩,咬紧了唇平复了心情,想起最在意的问题,缓缓开口:“阿靖,我到底有没有给你们留下什么命令,是没告诉我的现下这种情形也该告诉我了吧。”
“我他……”
阿靖刚开口,突然没了声响。
江月心里越发急切,还要开口询问,就听到江月娘亲缓缓开口:“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叮嘱他们,让你好好开始。重新生活,过去的一切都是过去了,让你不必挂念。”
“只是如此嘛。”
“自然……”
缓缓的靠在墙上,江月心里的悲凉蔓延到全身,眼底一片荒芜。
“江月娘亲!你为什么不让我告诉江月,我说了,只要江月不愿,随时都能取消交易,放他自由!”
墙后。
阿靖听到江月娘亲的话,满眼震惊,没想到自己的弟弟拦下自己后,还编造了这样一段话来敷衍江月。
“我是要成大事的人,就算告诉了江月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要让她回那座京城,数不清的争斗和白眼,日日伏低做小看主母眼色行事,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留在身边养育?”
江月娘亲冷声低喝,眼底寒芒闪烁:“做到头也不过一个妾室罢了,再说了,你和我的想法不是一样的吗?你心里喜欢我家阿月的,若不然这一路上怎会这么细心周到?”
阿靖心神一跳,还未开口。
江月娘亲的手已经重新搭在了他的手背上:“只要你点头,我的女儿我去劝,我愿意把她嫁给你。只要你不介怀她腹中那个孩子。”
萧府中。
萧云笙一夜未眠。
听到房门响动,下意识捻动指尖。
“我,该起床了。”
听到是萧老太君的声音,才松开眉间,坐起身开始洗漱。
“江月那间房,需不需要清理干净,等傅蓉月份大了,自然奶妈也要挑选好提前入府备着,江月那间正好收拾出来,可以用上。”
“嗯……”
莫名的,萧云笙涌起一股冲动。
站起身,缓缓走向从江月离开后,一直没人进去过的房间。
她熟悉的气息已经淡的几乎都快闻不到了。
明明人不过刚离开,留在记忆里的味道几乎就要从生命里抽离。
床铺整理的干干净净,好似从未有过人来过。
木质的簪子正好放在中间。
还有那水仙玉佩。
什么都没带走。
握住缰绳,萧云笙居高临下的容颜有些看不清表情,和身后的狂风乌云相呼应,如同他内心不外宣的情绪。
傅蓉难以置信的苦苦凄喊。
可萧云笙随后抽在马背上,直接从傅蓉的头顶一跃而过,冲出了萧府,直接奔着城门口而去。
“愣着干什么,追上去啊!”府里众人再不敢耽误,即随其后。
近日的种种一幕幕从面前闪过,最后定为那一室鲜红的灯笼,挂着浅笑笑意的少女却不再身边。
牢牢将簪子握在手心,萧云笙沉住心思,驾马前进。
直到夜色降临。
原本刚刚入初夏的天空,竟然开始下起了第一场大槐花。
江月站在窗前,身上洗漱过后换上的是一套比来时更红的喜服,若不是没有发饰,这样的样式,就和女子的婚服格外相似。
“呦,待嫁的姑娘果然美艳。”
江月回过头,看到阿靖不知从哪冒出来,正出现在身后,盯着他眼底是藏不住的欣喜。
有些不适的摸着发丝,低下了头。
她的发簪被拿起,四周没有一个可以束发的物件,只能任由发丝垂在肩头。
莫名的,就想到被她留在萧府的发簪。
也不知将军是否瞧见了。
……
萧云笙浑身都是肃杀之气,身上的软袍早在一路赶路吸满了露水带着午夜的寒气
分不清身上的湿气是血气还是什么。将手附在二皇子麾下的大门上,却迟迟没有推门进去,
微微愣神抬了头,原本月圆之夜竟然不知何时月去,云聚,
无声的从天上飘落一片片鹅毛大小的槐花,不仔细看还当着六月飞雪。
将他们一路上厮杀过来的血迹掩盖在槐花下一路上
院子里寂静的就像没了任何活物,安静的可怕。
越是这样,萧云笙竟然一时间狠不下心去推眼前这扇门。
他怕推开看到的是江月惨死,二皇子麾下那群人人去楼空。
又怕推开,看到那双澄净的眼眸对他充满失望和不信任。
“我?
"
身后的人等了许久,见萧云笙站着半天不动,不确定的微微抬头,小心的窥视着萧云笙的表情,。
那高大的身影就这么呆愣的功夫肩头已经落满了槐花,竟然看上去有些无措。
被这么一声唤回了神志,萧云笙极轻的开口:“我来。
话音落下,指尖微微一用力,门滋啦一声张开了大口。
露出昏暗的院子。
满园白日里能看到的地方都被槐花掩盖,整个院子里竟然没有点一个灯笼没有燃一只灯笼,黑漆漆
只和地上白花花的槐花印出灰灰蒙蒙的光。
滴答一声,水滴的声音在这院子里几乎微不可闻,可萧云笙耳朵一动,视线转向那更深处的黑暗,鼻尖车吸口,但亚在确认什么
院子里的场景终于被照亮在众人眼前。
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除了惨烈再也找不到任何更合适的词语却形容,
白槐花,未干的血迹融合在一起,宛如世间炼狱一般。
满院子的残肢断臂,几乎都是被放干了血而死,而那些血都被聚在几个大缸里,那些令人作呕的腥气就是从这里面传来的。
“快,找人。
还是侍卫开口让这些人反应过来冲进了院子里一个个翻找着那些尸体。
萧云笙也才缓过神一样,目光一寸寸扫过视线所及的一切,
上面那些狰狞可怖的铁钩就已经足够让人窒息,
“没有。
“我这里也没有。
随着一声声的汇报声传来,萧云笙面色却并没有一点点好转握紧了手里的弓。
难不成..
萧云笙视线落在某一处不成型的血肉,一股更绝望的念头涌上。
微微一动。
发了疯似的开始在院子里找着,一间间房看去突然停下了脚步,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水井旁呆坐着的个人影。
人影的脚下还踩着一团看不清面貌的江月,勉强还能认出是个人形,
"江月.
人影微微一颤,似乎受到惊吓般没有动。
萧云笙喉咙微微颤抖,又上前一步,轻声的呼唤:“江月。
似乎是犹豫了许久,江月才缓缓转过身,浑身鲜红的衣衫已经从鲜红染成了铁锈一般的深色,披散的发下却是一张过于干净到只能看到精致容貌的脸。
萧云笙先是一愣,随即表情里多了几分荒唐和不可置信。
看着那个身影,宛如月下的枯蝶一步步的站起身
在看到江月肩膀处裸露的白骨,萧云笙的眸子里猛然多了几分戾气,快步上前又停在了江月面前半步的地上
放在两侧的手微微颤抖,隐忍克制。
察觉到眼前的人此刻有多脆弱,几乎一阵风就能彻底击碎
萧云笙连呼吸都轻了几分,忍了又忍只轻声开口:“江月,我来接你回家了。
江月双手垂在一侧,微微的收紧,瞳孔骤然缩小歪了歪头,原本澄净的眼眸里都是空洞洞的迷茫。
身体还在不受控制的抖动,唇瓣轻轻开合念念有词。
萧云笙皱了皱眉,没听清,只能又往前一步,
终于听见了江月小声一遍遍重复:“别碰我。别碰我。
上空飘落的槐花落在头顶,化成了水顺着江月垂在两侧的发丝滑落低落在脸颊上最后落在唇上。
粉色的舌尖从微微张开的唇瓣张开,舔舐了一下将那颗血珠舔开了大半,显得江月竟然有些惊心动魄破碎般的美。
长睫上落了一片槐花又很快化成了水,让江月带着一丝破碎的美,
鲜红的衣摆宛如裙摆衬的她宛如暗夜里的妖姬。
这一刻,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萧云笙看到那抹红,被针扎了一样,眼眸微微迷离又很快恢复,等反应过来时手已经不受控制的悬空可扫过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最终还是将手落不厌其烦的再次重复说了一遍:“江月,是我,是我来接你了。那手掌落在头顶时江月突然不颤了,歪着头盯着萧云笙许久江月似乎在仔细分辨眼前人的身份,
许久之后,小心又迟疑的才开口:“将……军?
两个字轻的宛如槐花一般,却如同一枚小锤重重的垂在他的心头,
“不,我快走,这里有危险。
下意识的开口,还是念着他的安危,不是对他的怨愤。
明明他将人赶走...
才让她脱离了保护,被二皇子麾下要报复的人找到了机会。
萧云笙的心这一刻突然乱了。
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步,眼眸宁静而虔诚的扫过江月的脸。
一寸一寸,从眉眼到唇瓣。
“走,咱们回家。”
他不该犯的错。
不该想当然。
手刚触碰到江月的指尖,微凉的有些心惊。
抬手盖住了她的眉眼,萧云笙轻颤着手将人搂到了怀里,
可紧接着,一阵刺痛从肩膀处传来。
萧云笙垂下眼,这才发现江月手里竟然一直握着一把匕首,此时更抵在他肩头刺穿了皮肤刺进了皮肤
“别碰我,别碰我…
"
“阿靖,阿娘,爹爹,星星……”
“阿靖,别管我,对不起……”
她胡言乱语,除了见到他那句将军,口中念得都是别人的名讳,再没他的存在。
怀里的身体全身紧绷的宛如一块烙铁,完全的抗拒着这样亲近的动作。
皱了皱眉,萧云笙只闷哼了一声并没有声张,只是将怀里的人搂的更加小心翼翼,仿佛这几日心里的那块空缺在此刻终于补上。
手小心的剥离着江月和皮肉贴在一起的衣服,直到落在胸前看着红袍下紧紧攥在手心里的碧玺耳坠。
萧云笙眼眸里无数神采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