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但是，你在这里
周妄眼睛骤然一亮，他立刻看向沈清栀，眼底露出期翼神采。
“清栀，你是在关心我吗？”
“不是。”沈清栀矢口否认，她语气平静，“我只是不想再欠你什么，而且你还是为了救我才生病的，如果你因此有任何问题，我不想于心有愧。”
周妄眼底的光彩，黯淡下去。
那抹期翼，变成淡淡的自嘲。
果然。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期待他后悔了，清栀就能原谅他？
还是期待他为她做了一些事，清栀就会心软？
她不会的。
他一手教出的小姑娘，绝不会因为这点事，就感动心软原谅了谁。
就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他当初的作为。
清栀不原谅他，也是应该的。
只是终究，他还心存着一丝妄念和期待，不愿放手。
周妄扯了扯唇，嘴角笑容苦涩。他看着沈清栀，嗓音温柔：“好，哥哥都听你的。等回去了，我就让医生过来给我看看。”
“但是清栀，我们是家人。”
“无论我为你做什么，你都不需要觉得亏欠。”
家人？
听到这个词，沈清栀有一瞬间恍惚。
她无意识的抓住围巾垂下来的一端，心绪复杂翻涌。
她曾经也是真心将周家，当成她自己的家。
将周妄，将小姨夫当成她最亲的人。
可这两个人，一个伤了她，一个伤了她最重要的小姨。
现在，他们还算是一家人吗？
周妄见沈清栀沉默不语，想到周家最近发生的这些事，他叹了口气：“清栀，很多事我现在没办法向你解释。但是我对你的心，从始至终，从未变过。”
“我知道，你现在已经完全不相信我了。但是没关系，我可以等，我会让你重新信任我的。”
沈清栀转头看向他，望着他的眼睛。
“没必要了，你明白吗？周妄。”
“你现在做的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爱你的时候，我希望你来爱我。现在我放下了，我只希望，你也放下。”
周妄脸上血色骤然褪去，他颤抖着唇，霎那间红了眼，“清栀，你不能这么残忍，连我爱你的权利都要剥夺。”
“这对我不公平。”
周妄声音哽咽。
沈清栀看着车窗上的倒影，声音平静到冷漠，甚至带着一丝残忍。
“这个世上，本就没什么事是公平。”
“周妄，是你先不要我的。”
周妄浑身血液刹那冻结，满脸苍白，他却无法反驳。
“是我错了，我可以改。”周妄语气卑微，甚至带着祈求，“但是清栀——”
“你可以不爱我，但不要阻止我来爱你。”
“就算是罪犯，法律也会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
“难道我在你心里，真的就这么罪无可恕吗？”
不是你罪无可恕，只是那种痛，经历过一次就够了。
沈清栀在心里默道。
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放下对他的感情，又怎敢再动心分毫。
“周妄，你不是一个拧巴的人。我之前一直觉得，你做那些事都是出自真心。是为了逼我放下对你的感情，逼着我离开你。”
“可是现在你来告诉我，你是迫不得已，你有口难言。你所做的一切，都不是真心的。你让我怎么信你？”
“难道你说一句对不起，我就真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我做不到，你也不可能做到。”
周妄颓然的塌了肩膀，眼底的光芒渐渐熄灭。
口腔里弥漫着苦涩的气息，他本以为这几天的相处，能缓和一些他们的关系。
可如今看，是他异想天开了。
清栀从没想过回头。
停在原地的，只有他一人罢了。
可是，他就是放不下，哪怕她此生都不会回头，他也不会放下。
“是我对不起你。”周妄艰涩开口。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他就不该再提这些，只会惹她不高兴。
所以他也不敢再争论下去。
沈清栀无声地叹了口气，她坐起身子，认真地看着周妄。
“其实你也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你照顾了我十五年，这份恩情足够抵消那一个月你对我的伤害。”
“但是我也做不到不去介怀，所以周妄，我们真的没可能了。”
周妄的心就像是插了把刀进去，狠狠搅动着他的血肉。
痛到他无法呼吸。
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他咬着牙咽回去，但脸上的表情，却颓然挫败，完全不见曾经的意气风发。
沈清栀望着他苍白颓然的脸色，忽略心口的一丝闷痛，继续说：“我听杨护士说，这条围巾是你亲手织的。”
周妄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但刚刚的对话，让他清醒的明白，沈清栀说这个，绝不会是因为她知道了真相而有所动容。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见沈清栀语气疏离地说：“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不要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周妄唇边溢出苦笑，将失望咽下：“好。”
沈清栀又转头看向车窗外，淡淡道：“下午我要去学校，你走，我就不去送你了。”
周妄唇边的苦笑更浓。
他知道沈清栀说这些，绝不是关心他，而是在提醒他，他们的约定到了他该兑现的时候了。
她能容忍他这几天出现在她面前，相安无事的相处，不过是想让他回海市罢了。
现在她病好出院，也到了他该践诺，离开春城的时候了。
周妄心中，仿佛有地方塌陷了一块，只剩苦涩：“好，我会按照约定，今天就离开这里。”
沈清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话到了嘴边，还是变成了一句：“回到海市后，以后就不要再来了，你不属于这里。”
周妄抿着唇，久久没有应声。
就在沈清栀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
她听见他说。
“但是你在这里。”
你在这里，我就属于这里。
你的归宿在那里，我就在那里。
重点是你。
只要是你。
沈清栀愣了一秒，她看着粘在车窗上的那一片小小的雪花，努力忽视心底一瞬间的悸动。
……
那句话后，车内便陷入一片寂静，谁都没有再开口。
车子在沈清栀租的院子前停下。
刚刚停稳，沈清栀便先一步下了车。
她抬起头，下一瞬，视线便刚好与站在阳台上的江渡，目光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