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夜里,三更天
忠禄伯府上的人睡的正熟,云卷躲在锦被里毫无睡意,竖着耳朵听屋外的动静。
忽然,一抹亮光出现在屋内。
云卷迅速坐起身,“你回来了。东西拿到了吗?”
“嗯。”
萧兰亭拿着烛台走到云卷身旁,把烛台放在桌案上,从怀中掏出一沓纸交给云卷。
“只有两刻钟时间,在下一班护院交班之前还回去,你能看完吗?”
云卷粗略翻了翻,点点头,“能,你等等。”
她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全神贯注的投入到速记中。
云卷的速记能力是上辈子看多了账簿得来的,她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完美复刻出万两数字的账簿,一个数都不错,眼前的路线图更是不在话下。
还不到两刻钟,云卷就看完了所有路线图,忠禄伯府是聪明的,他们将查到的罪证藏在深山之中,山里路线复杂,只有沿着提前画好的舆图才能准确找到藏东西的山洞,山洞里也有洞窟,两份舆图寻常人几乎是记不下来的。
云卷看完后便还给了萧兰亭,萧兰亭一言不发,甚至没问她有没有记住就打算离开。
云卷突然道:“萧兰亭,你就不怕我记错了吗?”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萧兰亭回眸,神色平淡。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我相信你。”
云卷一愣,等她再回过神,屋内已经没有萧兰亭的身影了。
她吹熄灯烛,躺回床上,盯着床顶的戏水鸳鸯看了许久。
云卷回忆起前夜的落水,当时水里也是这样黑,但不同于那时的绝望,这次的她有了一束光。
朝阳初升。
吴太医照例来为云卷诊脉,云卷气色已经好了许多,高热也退了,现在只有些咳嗽,吴太医给她开了份化痰止咳的药方,便扭头为萧兰亭上药。
他解开绑带,忽然轻啧了声:“大人的伤口似乎有些撕裂,可是又提了什么重物?或是剧烈运动了?”
云卷喝药的动作顿了顿,碰巧此时徐忠走到门口,闻言脚下一顿。
萧兰亭面不改色,回复吴太医:“没注意。”
“大人可不能如此不听医嘱啊!”吴太医苦口婆心,一边为他上药一边说道。
徐忠笑着走进屋,“太医说的是,兰亭,你可不能不放在心上,既受了伤就得静养才行。太子殿下昨儿还告诉我,要我好好为你医治。不过兰亭一直在伯府,也没出门,怎会伤口撕裂呢,可是府里下人照顾不周!”
“与他们无关。可能是昨晚睡觉的时候,抻到了伤口,所以裂开了。”
“这怎么说,睡觉怎会抻到——”
“咳咳……”
徐忠话音未落,云卷在床上轻轻咳了咳,她别过头冲着墙,耳尖微微泛红。
萧兰亭睨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促狭的光芒。
徐忠看过二人,恍然大悟,心里的戒备放下了些,笑道:“原来如此。”
吴太医医者仁心:“大人,您和夫人都受了伤,这段时日还是分床睡,会恢复的更快。”
“与她无关,是我要抱着她,伤口才裂开。往后换个边睡就是了。”
吴太医哑口无言,这二人真是如胶似漆,谁也离不开谁。
徐忠背手站在一旁,笑容和煦,似乎没有察觉。
萧兰亭看向徐忠:“这两日叨扰伯爷,云卷的高热已退,我们下午便回府。”
“好,那我就不多挽留了。这次的事是我牵连了你,那几个刺客已经移交刑部查处,云夫人往后休养需用的药草、补品,我伯府也一应包揽。”
萧兰亭点了点头。
午后,皎月帮云卷换衣裳,伯夫人说什么也要帮忙,全程站在一旁,看着云卷裹着厚厚的斗篷出了伯府。
与之相同的是萧兰亭,徐宽分外热情的帮他收拾行李,还亲自将他们夫妻俩,还有至今没走的萧明予一起送上马车。
马车也是伯府的,里面烧着热热的银丝炭,榻上铺着软垫,处处准备都很精细。
直到马车驶离伯府所在的街巷,云卷才舒了一口气。
这辈子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
可萧兰亭表情却没有半点放松,他突然把桌上的茶盏推给了云卷,神情锐利的看着她。
“从五峰山底到第一处洞穴的路线图,画给我看。”
云卷一愣,她抬手蘸了些茶水,在桌案上描画起来,很快便画好了。
萧兰亭看后眼神才缓和,他推倒了茶盏,装成不慎打翻的样子,再拿起边上的布巾抹了桌上的茶水。
云卷:“你是在试探我记不记得?”
“徐忠生了疑心,过了今日那些东西必定会换更安全的地方,路线图再想拿到就难了。距你看过那些图已经过了一夜,若是你忘了,我必须再找机会去偷,确保万无一失。”
“可你怎么知道我画的是对是错?”
萧兰亭:“我记性虽没你那么好,但记住一处还是没问题的。”
云卷低下头绕了绕手指,声音闷闷的,带着些不服气。
“……我记得的。我一直在反反复复的记。我不会再拖你后腿了。”
“……”
萧兰亭别过头,没有说话。
云卷脸颊微微鼓了起来。
片刻后,马车停在侯府门前,云卷先起身搭着皎月的手下了马车,等萧兰亭出来,看到的是云卷进府的背影。
萧兰亭挑了挑眉。
云卷这是……闹脾气了?
另一边,云卷埋头冲进逍遥楼,因为走的太快,身上都出了薄薄的汗。
皎月气喘吁吁,“夫人,您、您走这么快做什么呀,少爷,少爷还没跟上来呢……”
云卷坐了下来,她闷闷不乐的攥紧指尖。
其实这一路她已经冷静下来了。
方才在马车上,萧兰亭那样冷漠又审视的态度刺激到了云卷。
她突然发现,其实萧兰亭可能并没有信任过她,或者说,萧兰亭从没把她当成可以信任的人。
其实萧兰亭会这么想也没错,但云卷仍然心口堵堵的。
“皎月,你去拿纸笔来。”
“嗯?夫人您想画什么呀?”皎月道:“您病还没好,还是先上床休息吧。”
“我没事,你快去。”
皎月拗不过她,取来笔墨纸砚便被云卷赶出了屋子。
云卷关上门奋笔疾书,将她早已记得滚瓜烂熟的路线图,一字不落的复刻了出来。
半个时辰后,云卷撂下了笔,反复检查了几遍,信心满满的收了起来。
云卷将皎月喊进屋,“萧兰亭回来了吗?”
“啊,方才长风来传话,说少爷今晚留在书房不回来了,让您喝完药早些休息。”
“不回来了?”
云卷嘴角一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