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真是矛盾的动物,她一边苦恼萧明予的我行我素,一边又欢喜于看到他为自己吃醋的样子。
云卷妥协了:“不说了吧,我好困,让我靠一会儿。”
她主动靠在了萧明予肩上,萧明予满意的弯起嘴角,手揽过云卷的腰身,将她抱进了怀里。
另一边,温惜朝在找过无数掌柜帮她分析亏本原因后,终于知道是自己最初急于求成,拿温家名声做了太多文章埋下的错。
温惜朝心急如焚,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现在品茗轩开一日便是多往里面赔一日的银子,若想及时止损,唯有先停业关门。往后尽量少以温家名头接待客人,对外还是要以店铺内的茶叶为宣传的主要重点。”
在场的五个掌柜给出的方案都是让温惜朝停业整顿,温惜朝脸都绿了,“停业,现在全燕京都知道品茗轩是我的产业,我第一次做生意,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我,停业关门不是等于告诉所有人,我经营出问题了吗?”
五人不敢吭声,他们是做生意的,颜面没有银子重要,却不知眼前这位她根本不缺那点子钱,她要的就是面子和名利。
拿银子封了五人的口,将人送走后,温惜朝在房内来回踱步,思考对策。
这时,伙计敲门进来,说道:“东家,范掌柜说还想跟您说几句话。”
此人是方才那五人中的一个,温惜朝转了转眼珠,坐下说道:“让他进来。”
范掌柜胖胖的身子挤进屋,他将门关上,上前作揖,“温姑娘,方才人多,有些话不好直言,其实小人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恕小人直言,即便您停业整顿,重新开门后的生意也不可能会比水云涧好。”
范掌柜偷瞄温惜朝的表情,吓的赶紧低下头,飞快的说:“水云涧毕竟在燕京开了三年多,虽然前身濒临挂牌倒闭,可现在的东家接手后生意一路长虹,他家茶叶品质又上乘,如今燕京提起茶叶想到的都是水云涧,这是很难在短时间之内更改的。”
“所以呢?”
“所以温姑娘想要赢过水云涧,只有一个法子。”范掌柜吞咽了一下:“那就是将它买到手。”
范掌柜给她分析利弊,“到时水云涧的生意可以弥补品茗轩的亏空,姑娘里外里,面子和银子都挣到了。唯有这条路才是最快捷,收益最大的一条。”
温惜朝捻了捻指腹,沉默须臾后道:“知道了,你走吧。”
人离开后,她走到窗边,望着外面车水马龙,心里已然有了决定。
不过想买下水云涧,正道肯定是行不通的,一定要使些非常手段,从其他方面下手。
“来人。”
侍卫推门而入,“小姐。”
“你去查一查云卷身边的人,她的奴婢,她的亲生母亲,或者是……兄弟姐妹。”
“是,小姐。”
……
科考过后,燕京那帮原先被拘在家的公子哥终于被放出门了,这些人攒了个局,在燕京最大的花酒楼满庭芳一聚。
萧明予身为纨绔公子中的核心成员,自然也被相邀前去,在府里憋坏了的萧明予欣然前往。
雅间内香粉的气味冲的打鼻子,一迈进门像躺进了花丛里,衣着清凉穿金戴玉的花娘们蝴蝶似的穿来过去,围在公子堆里,奢靡糜烂的氛围最能蛊惑人心,迷人心智。
萧明予刚进门便被两个花娘揽着胳膊强行按坐了下来,连喝了两杯酒,吐出一口浊气。
屋内其他人都围了过来,笑着打趣他:“萧老二,好些日子不见了。来,敬你一杯酒,这酒去邪,赶紧喝了去去你身上的晦气。”
萧明予板着脸一饮而尽。
另一人道:“你说你怎就这么倒霉,娶了那么个夫人。可惜了。我等虽说没有那个登科的本事,但有句话说得好,莫欺少年穷,说不准熬到四五十努力一把,咱就考上了。可怜明予,再也考不了咯。”
“明予,想开些!你不是还有你大哥吗?以你大哥的本事,帮你在太子身边谋条出路轻而易举。别板着张脸了,来喝酒!”
萧明予今日出来就是来发泄的,云秀怀了孕,他再无耻也知道不能把气撒到孕妇人身上。
他一杯接一杯的喝,来者不拒,很快便扛不住头晕眼花,不一会儿便反胃想吐。
萧明予推开了想扶他的花娘,一人踉跄出了雅间,到了拐角处便憋不住了,抱着角落里的盆栽大吐特吐。
掌柜的站在一旁,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啪的一声,温惜朝合上账簿,她强忍着怒火质问道:“为什么会亏本!我花了那么多银子雇你来做掌柜,你就是这么给我经营茶室的!每天品茗轩进进出出那么多人,日进账就只有这么十几两?!是不是你在账簿上动了手脚!”
“小姐明鉴啊!小的怎么敢动手脚啊!小的对天发誓,上面每一笔账都是真的!”
“那你说为什么会亏本!”
掌柜不得不一笔笔账的跟她算:“小姐您想,茶馆每日有琴姬弹曲,琴姬一共十五人,都是教坊司出身,一天便是这个数。还有烹茶的师傅、伙计,陪着客人吟诗作对的……”
掌柜接连数了大半天,这些温惜朝心里多少都有点数,她这也是从别的茶馆抄来的答案,水云涧也有这些琴姬、专门给客人烹茶的茶师,不可能这些茶馆全都是表面光鲜,实际上赔本赚吆喝吧!
“借口。”温惜朝冷冷道,“你难道要说水云涧也是每日亏欠?那它还能开三年,早就关门了!”
她翻开账簿铺到掌柜跟前,“为何整整十天,茶叶只卖出这么几两?我要一个解释!”
掌柜焦头烂额,这要他怎么说?他也不知道为何茶叶销量如此之低啊!
说来也奇怪,品茗轩每日那么多客人,不是大小官员就是非常想努力的书生郎,这些人有的能在品茗轩泡上一整天,但这些人只点一杯茶,从早喝到晚,那一杯茶能有多少银子?琴姬、茶师、这些可每天都在烧钱。
掌柜对天发誓,他绝对没有停止推销茶叶,可就是没有人买,甚至有些雅间客人走了,茶壶里茶都是满的。
温惜朝:“我给你三天时间,若这情况再扭转不过来,你知道后果。”
她气冲冲离开品茗轩,光下个楼梯的功夫就遇见了好几个朝中官员,楼下桌子人也是满的,还不断有客人进进出出。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卖不掉茶!到底为什么!
温惜朝上了马车,车夫隔着车帘问:“小姐,可要回府吗?”
“不。”温惜朝眯了眯眸,“去水云涧。”
“是。”
马车四平八稳上路驶向水云涧,不久后车夫提醒温惜朝到了,车夫将马车停进巷子里。
温惜朝将车帘撩起一道小缝,盯着水云涧的大门看了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里进出水云涧的客人仅仅是她品茗轩的二分之一。
温惜朝吩咐侍女:“找人去打听打听,最近几天水云涧的流水可有变少。”
回到相府后,温惜朝吃不下也睡不着,一心就想着这事,天黑以后侍女才给她带回消息,如晴天霹雳将她打的外焦里嫩。
“什么?你说水云涧的流水没有变!怎么可能!”温惜朝失声吼道,“这不可能!”
侍女战战兢兢说:“那人就是这么说的,而且非但没少,还稍涨了些。那个沙棘,笑的可开心了,茶室里的伙计们似乎也没受影响,照样招待客人。”
“不可能……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温惜朝不敢相信,她咬了咬牙,“你去告诉吴东,让他把琴姬送一半回教坊司,还有那些茶师什么的,全都减半。让铺子里下至杂扫的伙计,上至掌柜全都给我卖茶,把库房里剩下的那些赶紧都给我清了!”
“是。”侍女转身想走,又折返回来问:“小姐,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夫人和少爷一声?万一……”
“万一什么?”温惜朝表情十分恐怖,“你是想让我娘和大哥都知道,我还比不过一个小商贾家的庶女吗?”
“奴婢不敢!”侍女噗通一声跪下,砰砰磕了两个响头,直到温惜朝说了声滚,她头也不回的跑了。
和温惜朝一样,云卷也在打听品茗轩的生意如何。
不出所料的,温惜朝开张十天,依然倒贴几百两,而且以她们目前的流水,往后这个茶室注定是要关门大吉的。
沙棘脸都快笑麻了,前些日子的忐忑与郁闷一扫而空,为了庆祝他把萧绪和萧兰亭都喊来了水云涧,由他掌厨一起吃饭庆祝。
沙棘喝了不少酒,他百思不得其解:“小卷,你说这个温家开的茶馆,每天去那么多达官贵人公子哥,怎么还整日往里倒贴钱呢?我听说品茗轩连琴姬茶师赶走了一半,这是要减少成本啊。”
云卷哂笑了声,撂下筷子,“归根结底,是温惜朝在店铺开张之前就没有定位好品茗轩的主营业务。这品茗轩表面上挂着茶室的名头,实际上做的却是给达官贵人牵线搭桥的买卖,去的人都是为了与朝廷命官攀关系,冲着出人头地去的,这样的客人会花大比的银子买你家的账吗?”
沙棘恍然大悟,“可那些想攀附温家的人,竟也不表示表示?”
萧兰亭:“开张那日不是表示过了?”
云卷笑着说道:“会去品茗轩攀温家关系的本就是小官,小官哪有那么多银子日日都去孝敬,在第一日刷个脸部不得罪温家就够了,大部分人还是有脑子的,去过一次就不会再去了,温家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找人,简直天方夜谭。”
云卷眼睛都笑弯了起来,在心里感激温惜朝的衬托。这些日子水云涧虽然明面上的客人少了许多,雅间的费用也降下来了,但之前买茶的客人还是大批大批的购入,甚至买的更多了。
萧绪看云卷的眼神分外专注,温柔道:“之前我还怕品茗轩会毁了水云涧的生意,现在总算可以安心了。”
萧兰亭垂着眸,伸出筷子夹起萧绪面前盘子里的肉块,肉块到了半空突然从筷子中间掉了下去,溅起的肉汤直直迸进了萧绪眼中,那道菜还是加了辣的,萧绪轻嘶一声,捂着眼睛站了起来。
萧兰亭语气冷淡:“对不住,不是故意的。”
沙棘:“诶呦!没事吧!快快快,我带你去洗洗!”
萧绪被沙棘强行拉走了,云卷无奈道:“你干什么,那菜是辣的,伤到眼睛怎么办?”
“瞎了才好。”萧兰亭不屑,眼里酝酿着淡淡的杀意,萧绪看云卷的眼神实在太碍眼了!
他恨不得把那双眼珠子剜出来。
云卷心下叹了口气,心说以后真不能让他们两个再碰见,萧兰亭醋劲简直大的可怕。
没多久沙棘和萧绪便回来了,萧绪眼睛已经能睁开,但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看着有些吓人。
云卷拧着眉起身,“怎么样?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
“没事,只是有些眼花。”
萧绪现在看东西还有些重影,他冷冷望着萧兰亭,和他四目相对丝毫不退避,缓缓说道:“萧世子是不是要给我个说法?”
“你要什么说法。”萧兰亭扯了扯嘴角,态度恶劣:“你若再随便盯着别人的夫人看,我就把你眼珠子剜了。”
“你简直——”萧绪气红了脸,云卷按住萧兰亭,“他不是有意的,我代他跟你道歉。”
萧兰亭:“我就是有意的。”
云卷:“萧兰亭!”
萧绪看着萧兰亭,冷冷说道:“小卷,这跟你无关,你不用代他道歉。萧兰亭,我和小卷现在只是朋友,你心胸实在是太狭窄了,你这样我行我素,想过她的感受吗?虽然小卷是你夫人,但你从来没有尊重过她,你根本不会尊重别人。”
萧兰亭歪了歪脑袋,“挖人墙角的无耻之徒,也配教训我?”
“你!”
“都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