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云卷不愿离开是因为逍遥楼里有太多她跟萧兰亭的回忆,她眷恋这里的一草一木无法离去。
但现在她待不下去了,萧明予看她的眼神证明那应该是后面已经‘爱’上她的萧明予,等他好起来一定会来纠缠自己。
云卷要先一步给自己找个清净。
长风:“颍川侯未必会让夫人走。”
“他一定会的。”
长风和惊蛰效率奇高,短短三天就将萧兰亭名下的宅邸跑了个遍,除去那些杂草丛生位置偏远的,除去处在闹市不便休息的,总共找出三个宜居的宅邸,惊蛰将宅邸的构图画像交到云卷面前,让她择选。
宅邸大小都差不多,全是七进七出的大宅子,云卷先放了起来想等看过后再定。
这天,云卷在前厅等到了刚下朝回来的颍川侯,她起身行礼。
“父亲。”
“你怎么来了?”颍川侯问道。
云卷温声说:“我有些事想跟父亲说,不知父亲可有空听。”
“到书房说罢。”
二人来到书房,合上门,颍川侯走到桌案后摘下头上的官帽,坐了下来。
“有什么事你就说罢,可是害明予的真凶找到了?”
“真凶暂时还没找到。”云卷顿了顿,“是我想搬出侯府,特来请示父亲。”
颍川侯眉头一皱,声音低沉:“搬走?为何要搬走?”
二人四目相对,云卷缓缓道:“云卷再留在侯府上已经不合适了,从寒济寺回来后府里总有人嚼舌根,为了我的清白,也为了二弟好,不叫他背负不仁不义的骂名,我还是搬离侯府更好。”
颍川侯向后靠去,他垂下眼睫,十指交叉拇指上下磨蹭,随着他的思考,屋内的气息开始变得沉重。
半晌后,颍川侯道:“兰亭刚走没多久,你这个时候搬出去,只怕外人会误会侯府。不过你所言也不无道理。你若真想搬出去,就住到侯府产业下的田庄上吧,田野之间环境幽静,还正巧适合你安胎。”
云卷颦眉,刚开口颍川侯便说:“你不必担心住的不好,南郊村上的宅子不比京城的小,也是五进五出。你可以将逍遥楼的人都带上,或是自己去再买些仆役。”
他顿了顿,“明予我会看着他,不会再让他有机会去见你。如何,这样都体面。”
云卷沉默片刻,“好。”
颍川侯满意的点了点头,态度温和许多,“回去收拾收拾行李吧,宅子清扫还需几日功夫,等那边收拾好了你再去。”
云卷欠了欠身,退出了书房。
合上门扉,她脸上的神情多了一分思索,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颍川侯似乎并不希望她彻底脱离侯府。
虽然他表面上说,若自己想走他可以代萧兰亭写放妻书,但他现在的态度可不像是会这么做的人。
为什么?
他为什么如此执着要将自己留下?
萧兰亭已经死了,死人的未亡人已经失去了价值,他到底图什么?
带着满腹疑惑,云卷回到逍遥楼,惊蛰和长风等在内院,云卷对惊蛰道:“去收拾行李吧。告诉院子里的人,愿意跟我走的便一起走,不愿意的可以留下,我不会追究。”
惊蛰欢喜极了,但长风看出云卷神色不对,等惊蛰走后他上前问道:“侯爷说什么?”
“他同意了放我离开,但要我住在侯府南郊的宅子里。”
云卷对长风非常信任,并不设防,“我感觉他并不想我真正离开侯府,也不知为了什么。”
还能为什么。
长风暗道,当然是为了保命,有云卷在就能确定萧怀晏的身份,若有一日萧怀晏想卸磨杀驴,对知道自己身世的颍川侯府下手,颍川侯便能用云卷对付他,至少能同归于尽。
所以他当然不能让云卷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若是她被萧怀晏灭口,颍川侯府也会暴露在危险中。
这些长风都不能告诉云卷,只能说:“或许是为了您腹中的孩子。”
云卷长吁了一口气,“住在庄子上也好,清静还远离京城。你也去收拾吧,顺便问问郭淮愿不愿意一起走。”
最后愿意走的老人并不多,除了李妈妈跟惊蛰等人,只有三五个上了年纪的愿意跟着云卷,毕竟都知道这一去是去乡下的庄子上,剩下的人更想在侯府里享福。
三日后清晨,云卷带着几个人踏上了去南郊的马车。
马车平缓驶出城门,南郊村子离京城有些远,一路走走停停花了半个时辰,马车进村后引来田间不少百姓侧目,纷纷议论是谁。
很快就到了宅子前,长风吁停马车,将后面的小板凳放好撩开车帘。
“夫人,到了。”
附近百姓都瞧见云卷几人走下马车,进了宅子,奔走相告,都知道了来的是侯府的大少奶奶,来村子上安胎的。
云卷刚在堂屋坐了没一会儿,李妈妈便走进来说:“外头来了好些人啊夫人,抱着瓜果蔬菜,还有米面之类的东西,怎么也不肯走,非要送进来,这可怎么是好。”
“恐怕是认出侯府的马车了。”云卷看向长风,“你去将他们打发了,往后佃户送来的东西都不能收,记下是哪家的回头都送回去。”
“是,夫人。”
宅子很大,但他们一行还不超过十人,好在宅邸之前已经收拾好了,并不需要大肆清扫。
李妈妈下厨房做了几道小菜,“夫人,要不老奴回京再找几个人过来,这府里伺候的人太少了,只怕转不开。”
“咱们人少,旁边的几个院子就不要去了。”云卷将钥匙交给李妈妈,“您把那几道门都锁上,也不用再去打扫,就住正房大院,人少也清静,人太多在这村子上太惹眼。”
云卷都这样说,李妈妈便没再说什么。
来庄子上的第一夜,云卷休息的还不错,她很快习惯了在庄子上的生活,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起来。
却不知萧明予得知她搬走后,差点将屋顶给掀了。
萧明予在床上躺了整整五天,在接连吃了好几天解毒药后身体总算有所好转,具体就体现在他能下地了。
这天秦氏来看他,刚进门就看见萧明予正扶着墙往外走,他衣裳都穿好了,躺了这些天他消瘦了许多,衣裳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看着很是吓人。
秦氏吓得摔了手里的饭匣,大步上前扶住了他,“我的祖宗!你要干什么!谁让你下地的!赶紧给我躺回去!”
萧明予反握住她的手,“娘,我要见云……云卷,我要见她。”
这句话秦氏已经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萧明予大难不死过后就跟魔怔了一样,整天就是云卷云卷,他竟然还说他和云卷才是夫妻,萧兰亭娶的应该是云秀云云,秦氏唯一庆幸的就是颍川侯来时他是正常的,否则让他爹听到这些话,他没被毒死也要被打死。
萧明予现在很虚弱,根本挣不开秦氏,被她强硬的推上了床。
萧明予祈求的说道:“娘!我求你了!你就让我看她一眼!就一眼!”
“晚了!”
“什么?什么晚了?”
“她搬到南郊的庄子上了,都走好几天了。”
萧明予脑中嗡的一声,秦氏最看不得他这副样子,怒道:“你是不是给人毒傻了?娘都告诉你了,云卷是萧兰亭的夫人,她肚子里还怀着萧兰亭的孩子!你那些话都是假的,是你的梦!”
“娘,你不懂。”
萧明予其实猜到了这一世跟他那时不一样,他只是不愿意接受。
既然老天让他重生,让他跟云卷再续前缘,为什么又要让云卷嫁给萧兰亭!而且——她竟然还怀了萧兰亭的孩子。
他跟云卷梦寐以求,努力了十几年都没有的孩子,萧明予每每想起此事就口中泛苦,又恨又怨。
秦氏嘟囔:“我就不懂了,那云卷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惦记。”
“娘,她真的很好,总有一日你会懂的。”
当初秦氏对云卷百般刁难,云卷都忍了,她以德报怨,孝顺秦氏,他们明明是最美满的家,如今却分崩离析了,萧明予怎能甘心。他一定要拨乱反正才行!
……
云卷在南郊村住下后并未整日待在宅子里,每天也出门散步,听听村里和附近的事。
毕竟还不知要住多久,跟村民熟一些往后也好来往。
佃户都十分勤劳,男人每日都在田里耕作,女人们在一起聊天做绣活、洗衣裳,常常会聚在一起。
平时聊的都是家长里短,这两日多了一个话题,那就是刚来村里的云卷。
“听说是主家的儿媳妇,还怀着孕呢。”
“怀孕?没看出来呀。那么瘦,怎么生孩子。”
“你不懂,高门大户的夫人都生的水灵,她们又用下地干活,哪里像咱们。”
女人们有说有笑,其中一人说:“主家的儿媳妇怎么会到咱们庄子上住?我那天看见了,她拢共带了没十个伺候的,不说大门户的夫人连拉屎都有人递帕子吗,就那么几个伺候的,不会是被赶出来的吧?”
这人一开口,方才聊的几个人都不说话了。
她们捶着手里的衣裳,暗暗交换了眼神,显然都不怎么待见说话的女人。
女人姓张,是南郊村出了名的刻薄,她一边洗衣裳一边说道:“长成那副模样,跟只狐狸精似的,指不定是正妻还是小妾,是外室也说不定。否则为何好好的京城不待,来咱们村子里住?还怀着孕。”
对面的女人皱了皱眉头,“你又不知道真相,怎么这样信誓旦旦。那夫人穿着素衣,打扮简单,说不定是夫君亡故了来庄子上散心的。你说话留些口德吧。“
“说什么呢!你说什么呢!”张家媳妇声音瞬间拔高了几个度,“你再说一遍!”
其他女人连忙把衣裳放进盆里,打算去边上洗,远离张家媳妇,这泼妇发起疯来不得了,她们可不想被牵扯进去。
跟她对峙的女人也不想同她吵,收起衣裳就走,只是经过张家媳妇身边依然没忍住,低声骂了句:“泼妇。”
想不到张家媳妇偏偏听到了这一句,扔下棒槌一把从后面抓住了女人的发髻。
女人摔了木盆,尖叫着抓她的手:“放开我!你干什么!”
“干什么,我撕烂你的嘴!”
张家媳妇长得高,又常跟家里人下地干活那叫一个壮实,女人被欺负的又哭又叫,脸上被她扇了好几下。
边上的女人们又急又不敢上前,这时,一个人大步走了上去,一把抓住张家媳妇手腕,按住她手上麻筋,张家媳妇痛的松开了抓女人头发的手,长风顺势将她的胳膊往后掰去,张家媳妇的身子瞬间扭成了麻花,疼的呲牙咧嘴,眼泪都出来了。
“谁啊,放开我!”
有人认出他来:“是主家夫人身边的人!”
“啊!是夫人!”
一人指着后面,女人们往后看去,发现云卷不知何时竟站在了这里。
张家媳妇看到她,表情瞬间青白交加,她大声冲云卷吼道:“你干什么!当官的欺负老百姓,还有没有王法了!”
张家媳妇并不害怕云卷,她不是南郊村的村民,是邻村的,这一处总共有四个村,但只有这一条河,所以几个村的女人几乎都在这里洗衣裳,张家媳妇才会出现在这儿。
她不租侯府的地,自然也不怕涨租或是被赶走,加上她一心觉得云卷是妾或外室,上不得台面被赶到这里来的,丫鬟仆人都没给配几个,侯府肯定不会为了她对自己这个一无所有的小民做什么,因而便更嚣张了。
云卷也不废话,捡起地上的棒槌掂了掂,一棒槌朝她脸打了过去。
只听嗷的一声——
张家媳妇摔倒在地,捂着血流不止的嘴巴在地上翻滚,几颗沾血的牙齿从她手中掉落。
四周鸦雀无声,云卷扔掉棒槌,接下钱袋扔到了她身上。
“里头有十两,是我给你看大夫的银子。再让我听到你对我出言不逊,我下手会更重。放心,不管是瘫了残了缺胳膊断腿,出诊治病的银子我都给你出。一分都不会少了你的。”
玉枕书眠 作品
122 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