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君 作品

第二百零三章 孤注一掷(一)

床上的王恒志虚弱躺在床上,仍旧处在昏迷当中。大概是身体太过难受,鼻腔里一直不断发出哼唧声。

眼瞅着面颊及脖颈的肤色越变越红,其中一位略年轻些的医生不放心,将手附在他额头上碰了碰。

不过刚贴上去,就被其表面滚烫的热度惊得缩了回去。

他连忙扭过头,出声对众人道:“真的不能用点药吗?”

“他烧得越来越厉害,真的只用冷水擦拭,到时候人就算勉强挺过来,脑子也会被烧坏吧?”

“温度又升了?”听他如此说,年纪最大的老医生原本凝重着的眉头,蹙得越发深了,“你别慌,我来看看情况!”

说罢,他三两步走过去,试了试王恒志体温,果真又比从前烫得更厉害了。

湿冷毛巾敷上去不出一分钟就得重新换,不仅如此,从额头上拿开的时候竟然还能看到升腾起来的水雾。

老医生不觉心里一个咯噔,“可不吗?真的不用药,人就算艰难保住一条性命,脑子估计也糊里糊涂的了。”

说着,他转眸看向屋里的众人,“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

“不用药,要么保不住性命,要么保住了,往后成个傻子。”

“用药,不一定能起到效果不说,还可能成为进一步催化的毒药。而且…………还有一个难处,就是如果要开药,这个方子怎么开,也不好确定。”

“大家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就行。”

若说之前周幺幺还有几分把握,那么,在知道那本手札是适用于牲畜后,她整个人不亚于行走在刀尖上。

连带着心气都磨灭了不少。

她不开口接话,其余人更没有勇气敢,一时间,整个卧房里安静得只剩下王恒志如蚊蝇般的喘息声。

幸而这时,门外陡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咚咚咚——”

众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周幺幺更是想都没想,下意识抬步过去开门,仿佛这样就能摆脱奇怪氛围带来的束缚感。

随着“吱呀”一声响,门从内里被打开,周幺幺同姚堇年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了个满怀。

“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么?”周幺幺率先开了口。

“嗯。”姚堇年点了点头,随后透过余缝往里快速扫了眼,见众人视线都聚焦在自己身上,原本已经到嘴边的话重新被吞咽下去。

再开口时,已然成了另一幅模样。

他富含深意看向周幺幺,边呶嘴边往外示意道:“方便出来谈谈吗?”

周幺幺闻言,瞬间不淡定了,“你确定………是现在么?”

“嗯,非常确定,就是现在!”姚堇年回答得极为郑重,周幺幺企图在他脸上发现任何一点开玩笑的痕迹,但都没有。

相反,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竟然在他眉宇间感觉到了浓厚的愁绪。

不是…………他有什么可愁的?现在该发愁得不该是自己吗?

周幺幺没有立即正面回答,出于谨慎态度,她还是再次提醒了句,“你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吧?”

姚堇年闻言,了然点了点头。

知道就好,反正该说的都说了,到时候惹到自己,谁也别说他占理。

暗叹完,周幺幺调整好表情,继续道:“我需要在里面帮忙打下手,所以,如果你…………”

“嗯哼………你懂的对吧?”

“那么…………你还继续前面的坚持吗?”

她话音刚落,姚堇年就立马接了上去,“是,我坚持,而且事情还非常紧急。”

一听到最后两个字,周幺幺脸上的神情几乎是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姚堇年这个人,心思重,城府深,经过之前那件事,她已然明白与他为敌是一件颇为不理智,也不划算的事情。

可同样,这个人威胁虽大,他自身的能力却始终在线,不容小觑。

故而,周幺幺不喜欢归不喜欢,某些层面来讲,她对姚堇年,还是肯定和信任的。

周幺幺直直盯着姚堇年看了几秒,随后深深吸入口气,紧跟着抬起脚,半个身子先倾了出去,“行,咱们去外面谈。”

两人出了堂屋,从台阶上下去后,径直默契往王家院子最为偏僻的角落走去。

出了王恒志这档子事,现如今整个百塘村的人都觉着王家晦气得很,生怕距离得近了,自家也会沾上霉运。

故而,王家附近几家,要么是去亲戚那儿借住,要么除了必要的吃饭睡觉时间,剩余时候全都在村里晃悠。

反正,能不在家待,就绝对不回去。

太阳炽热烘烤着地面,热量不断升腾到半空,偶尔有风从山里吹拂而来,也夹杂着浓厚的热气。

不过刚出来一会儿,周幺幺就已经热得额头出了一层汗,她边用手扇了扇,边催促看过去,“你想说什么?”

“你…………”姚堇年原想问,你为什么如此执着救王恒志性命呢?你向来做事都最权衡利弊的。

若是从前,他犹犹豫豫间,可能一个冲动下就问出来了。但现在不同,他能感知到她对自己的反感和排斥。

就像一头小狼,时刻紧盯着自己,但凡有半分越界行为,下一秒,狼爪子就朝脸上狠狠挥过来了。

更要紧的是,他要的一直都是走近她心里。

若是那般干,只怕永远没机会了。

权衡清楚后,再开口时,姚堇年已然改成了阐述周有民预感的事情。

他定定看过去,“虽说有些无厘头,但自古有句话叫“父女连心”。更何况,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谁能保证人能了解所有真理?万一………就有那么点意外呢?”

姚堇年边说边在暗中观察周幺幺的反应,质疑、惊恐、意外等所有多余的神情一概没有出现。

她只稍稍愣怔了几秒,就又恢复了平静,就好像事情本就该这样。

见姚堇年没有继续讲话,周幺幺抿了抿嘴唇,直直看过去,“好的,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么?”

“…………”姚堇年向来自诩沉稳淡定,可现如今,看着周幺幺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他突然发现自己可能同那个词语并不贴合。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周幺幺蹙眉,目光中透出几分冷漠疏离:“你想表达什么?”

姚堇年被那种排斥感刺激得心头一梗。

他可能真的精神不太正常………眼下到底是谁的事情?又同谁的前途命运相关联?

是他自己吗?

不,是她啊!

当事人不着急,自己反而急得跳脚!

而且,对她好,她领情吗?

她不啊,她还嫌自己烦!

一时间,姚堇年心里宛若打碎了所有调料瓶,又苦又涩,还几分淡淡的委屈感。

从前都是别人上赶着巴结他,心情好了,就随便敷衍一下,心情不好,直接忽视,当作完全没看到。

现在倒好,完全倒过来了,他只对她这样好过,她还………

周幺幺面上瞧着镇定,可实际上心跳声如擂鼓般,“咚咚咚—”在胸腔内疯狂作响。

她竭力支撑着身体,生怕多一秒自己都会忍不住露馅。

偏偏对面的姚堇年不知道在搞什么幺蛾子,情绪莫名其妙不说,老,眼神也怪异的很。

好像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似得。

搞笑,他那么大块头,心还黑的很,她能欺负得了吗?

本来为着王恒志的事情,她心头烦躁得不得了,现在又多了个自家老爹的神预感!

若是真的像姚堇年那般所说,她爹心绞痛,她会出意外。

是否预示着王恒志会按照原剧情挺不过这一关,自己也会紧跟着丧命,而后全家再次踏上炮灰道路。

一想到这里,周幺幺双腿陡然一软。

整个人差点跌倒在地,幸而姚堇年眼疾手快,一把将其胳膊拽住,“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眼下两人并不是能坦诚的关系,周幺幺自然不愿意多讲,只含糊道:“我没事………可能是天气太热了,我进去缓缓就好。”

说着,她将胳膊麻利从姚堇年怀里抽了出来,冲他疏离笑了笑,“那个………刚才多谢你啊。”

“还有,也感谢你特地给我讲我爹的事情,很有用!”

“外头挺热的,你也赶紧回屋里去待着,别中暑了。”

说罢,再也不多看一秒,更不给他回话的机会,就像扔垃圾般,毫不犹豫大步往堂屋方向冲去。

姚堇年企图拉住周幺幺的手,就那样空荡荡停在半空。

他………他还有话没有说完呢?

可是,没法儿,她对自己避如蛇蝎,压根不给自己机会。

眼睁睁看着她越走越远,直至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姚堇年又悔又委屈。

早知道影响这么大,几乎断绝了之前所有的情分,当时就是下狠手给自己打晕,他都不可能冲她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