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
虽是疑问句，语气里夹杂着的却是满满当当的笃定。
说到后面，陈云英整个嗓音都透出了浓厚的哭腔，“打从一开始………就准备给自己……搭进去？”
“也没有。”周幺幺强挤出一抹笑安慰，故作无所谓道，“我当然想好好活着了啦，怎么可能………”
陈云英哪里不知道她还在嘴硬，直接一挥手打断了，“好了，你别讲了。”
“都到如今这个地步了，你觉着你还能骗到我？”说着，她急得捶手顿足，“不行啊，真要是什么都不做……岂不是坐以待毙？”
这个念头刚生出来，就在脑袋里迅速扎根膨胀。
陈云英越想，心头的恐慌越严重。
同时也越来越坚定认为，必须该做些什么，不然………真的就继续这么干坐下去，等一切尘埃落定那就晚了。
她抿紧嘴唇，在一旁的椅子上垂头坐着。周幺幺见状，只以为她是冷静下来，彻底接受现实了，不觉松了口气。
可没过几分钟，陈云英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得从椅子上站起来。
微微侧过身，一把捞起桌上的小包袱，抬脚就往卧房门口的方向走去。
周幺幺瞧着不对，紧跟着站起来，眼疾手快一把拽住陈云英袖口，“你要干嘛？”
“我………”话语已经到了嘴边，只要上下碰一碰嘴皮就能立马讲出来。
关键时刻，陈云英陡然记起还有其他人在场的事实，连忙改口道，“我就回去看看。”
边说，她边低头将周幺幺的手往下拽，“你快放手，我去去就回。”
对于这番说辞，周幺幺明显不信。
毕竟在她看来，陈云英现在这副躲躲闪闪，完全不敢同她对视的模样，妥妥就是做贼心虚。
“不行，你不能走！”说罢，拽着衣袖的手越发紧了几分。
陈云英气得心口发堵，“我………我为什么不能走？”
“我跟你讲啊，你赶紧给我撒开！”或许是觉着自己音量太高，她赶紧警惕扭过头。
用眼角余光快速瞥了眼众人，见都还在继续聊天，丝毫没有注意她们的意思。
略略松了口气，紧跟着，双眸没好气瞪过去，“我是真的有正事，你别给我添乱。”
“而且，你很清楚你干了什么。从现在开始，你在我跟前说什么都不好使，我是………真没发现，原来你胆子竟然这么大。大到甚至……………”
“算了，不跟你说了！你快松开，不然我跟你翻脸啊！”说罢，她重新用力去拽。
可周幺幺也是铁了心得不肯撒开，“你是不是还想回去继续翻找医术，想办法？”
陈云英闻言，手上动作停顿了数秒，随后重新继续，“我不知道你在讲什么。我回去，是真的为着旁的事情。”
“旁的事情？旁的什么事情？你有什么事情是我不清楚的！”周幺幺似乎也是打定主意同她掰到底，质问一句紧跟着一句。
“杨霖就在卧房外头守着，你有事，直接喊一声就成。你爹现在肯定在家，不是编竹篓，就是东修修，西修修，反正就是不会停下来。”
“至于婶婶，更没有什么好讲的。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她在干嘛！刘淑华和刘建民定了亲，姜家大乱，王家父子俩接连出事…………平时这些事情但凡有一个都不得了，更何况眼下是同时发生？只怕整个村热闹得同沸腾的油锅没什么区别。”
“你觉着婶婶那么爱热闹的人，会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她这会儿铁定满村子晃悠，哪里人多去哪里，哪里讨论得热闹去哪里！”
“所以，你回去干嘛？有什么需要你回去的？反而，现在村里还有好多外乡人没走，鱼龙混杂，你一个漂亮大姑娘独自走在路上，都不怕坏人惦记你？”
周幺幺索性将话说明白，不给陈云英留分毫狡辩的余地，“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陈云英低头认栽，“是，我承认我回去有其他目的。可………我那也是为了你啊，趁现在人还活着，还留有一口气，咱们尽可能多做一些补救。万一………能对症，人马上就能好起来呢？”
说着，她整个人似乎在顷刻间丧失了力气，两肩快速松垮下去，“幺幺，你不能那么自私。你也得站在我们的角度………替我们想想……”
“你要真出了问题，我们怎么办？别的不说，周叔和周大哥………”
瞧着她眼泪簌簌往下落，周幺幺也好不到哪里去，心脏闷疼得厉害。
她没法解释，她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全家人有活路。
深呼吸几口气，周幺幺缓缓抬起眼眸，直视过去，“英子，其实你心里也很清楚的，不是吗？”
“只能到这一步了。”
“或者换句话说，王恒志现在的身体相当于一个大药罐，里面什么都有。可偏偏谁都不知道哪种药物含量多少，分别能有多大的效果，相互碰见以后是否又能达到平衡………”
“我知道………你所有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但王恒志的情况，在咱们村，可能几十年来就这么一例。就是从前有类似的，再那么多药物的叠加下，效果也不会尽然相同。”
“英子，真的，咱们就安静等着，行吗？”
“可…………”陈云英还想再说点什么，一切都在目光触及到周幺幺满身的疲惫后，通通化为粉齑。
算了，就这样吧，大不了到时候，她承认自己也有份。
两个人分担一下，总不至于比一个人全责更严重。
抱着这样的想法，陈云英安静在窗口旁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她没折腾了，周幺幺也能松口气。
一直在愁云惨淡中的众人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松缓了下来。
顾雪儿是在一个多小时后回来的，再进卧房时，她不仅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还给大家伙捎来了各自家里人准备的吃食。
“老叔，这是你的，擀面条。”
“油饼，应该是黄叔你的，婶婶还让我给你带了辣椒酱。”
……………
周幺幺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毕竟，就是她，也不十分了解每位医生的家庭情况。
顾雪儿从篓子一样一样往外拿，不一会儿就见了底。
陈云英心里藏着事儿，整个思绪都在游逛，压根没注意到顾雪儿回来了，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至于周幺幺，她自己做错了事情，惹了人伤心，她心虚。
还是顾雪儿主动上前一步，将怀里的碗递了过去，“是煎饼，他做的，味道不一定有所保证。但应该也不会像我做的那样，吃了会出问题。”
说罢，也不等周幺幺回答，转身去了陈云英那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就到了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