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周有民的心绞痛真的在昭示自己的下场,那王恒志企不是也会按照原剧情去世?
既然已经一只脚踏入鬼门关,万万不能再怀有侥幸的期望了。
若还想活命,就只剩下奋力一搏这条路。
反正王恒志死了,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若是他幸运活了下来,自己也能单车变摩托,从此摆脱束缚,想干嘛就干嘛。
脑袋想清楚后,躁动不安的心在不知不觉间安定了下来,周幺幺脚下宛若生了风。
三步并两步冲上台阶,一路直冲卧房的方向而去。
好不容易看到自家闺女,周有民刚站起来,嘴里那些关切的话语还没来得及讲出口。
就见她火急火燎地从跟前冲过,紧跟着耳边猛地传来“哐当”一声摔门巨响。
事情连串发生在一分钟内,周有民甚至都没怎么看清她的动作。
反正等他回过神时,周幺幺早已回了卧房,留给他的还是那道熟悉的厚重木门。
好不容易又过了几分钟,终于把姚堇年盼了回来,周有民再次站了起来,准备从他那儿问问情况。
门口光线太强,姚堇年脸上的神情不怎么看的清楚。等人到了跟前,周有民才发觉他整个人不太对劲儿。
明明出去之前还好好的,可这会儿,像极了霜打的茄子,浑身上下透出股蔫蔫的劲儿。
姚堇年什么样,他多少还是知道些的。
谦谦君子,温文尔雅,有礼有节,还知分寸,说话做事全都没得挑的。
可同样,自家闺女啥德性,周有民同样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出去一趟,人变化如此之大,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想到自家闺女给人欺负成这样,周有民顿时心虚了起来。
他怔怔看了姚堇年几秒,见人颓丧的厉害,默默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再次咽了回去。
这时候自己再问任何有关玩玩的话,都是在对方伤口上撒盐。
更何况,眼下自家闺女啥德性,还只是少部分人知道。
若是堇年那孩子一时想不开,直接当面告状,到时候他该怎么办?
作孽,当真是作孽啊。
像堇年这样的宽容守礼的好孩子都能鸡蛋里挑骨头,把人给欺负了。
若是换成旁人,岂不是天天拳脚相向,严重了点火烧房?
有些念头就像种子,一旦种下,会迅速生根发芽,而后长成参天大树。
周有民越想越忐忑,总觉着不远的将来,自己会像调节村里其他人般,去调节自家闺女的家庭纠纷。
而且,自己还有可能………是过错方。
思及至此,周有民顿时哪里还有心思询问王恒志,满心满眼都在想着怎么避免那种情况的发生上。
卧房外沉寂一片,卧房里却是炸开了锅。
年纪最大的医生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看向周幺幺,“幺幺,是不是老叔我耳朵背听岔了。你刚说的是不用药,对吧?”
周幺幺理解他的心思,毕竟都到了如今这个岁数,再过几年都能完全把家庭的重担交给下一辈,自己退居二线,舒舒服服养老了。
可因为她的举动,导致了,哪怕他不是最直接的责任人,却也有了不能完全撇清的关系。
“老叔,你没听错。”周幺幺定定看过去,一字一句郑重道,“我刚刚说的是,要用药………”
我自己来,不用你们动手。
后面半句话卡在喉咙里,虽未来得及说出口。
对面的老医生却已然她脸上的神情,猜出了八九分。
“你想都别想,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你……………”似是气得狠了,老医生浑身都在发抖,整个身体摇摇欲坠,瞧着随时都可能倒下。
毕竟上了年纪,周幺幺害怕万一刺激过头,真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意外。
再不敢耽误,抬脚冲过去,准备随时扶人。
老医生看出她的意图,边双眸怒瞪过去,边身体颤颤巍巍往旁侧挪动,旨在错开周幺幺的殷勤。
他明晃晃得将自己的排斥摆在明面上。
周幺幺只当什么都没看到,依旧进行着自己的动作,强势将人拉到就近的椅子上坐下。
对此,老医生并不领情,“我想过你胆子大,但我没想过你胆子会…………这么大!”
“先前你给我们迷晕了,自作主张给恒志瞎喂药的事儿,我们考虑到情况紧急,再加上人之常情,才没跟你算账。可………你非但没有收敛悔过,竟然还敢再干第二回!”
“医者仁心,不只你有善心,我们也有。若是有把握救,不用谁多说什么,我们主动上前,拼尽全力!但如今………谁都不知道恒志到底什么情况,随便一碗药下去,可能都会导致他立马断气!”
说了那么多,他心里的气总算略略顺了些。
毕竟,严重后果也说清楚了,人应该………多少听进去了些。
抬起眼眸望过去,差点没给老医生气得当场昏厥过去。
不吭声归不吭声,那张小脸上可是写满了倔强,明摆着敷衍了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考虑到周幺幺在家的受宠程度,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随即,老医生收敛起语气里的锋芒与怒火,尽可能软和下来。
好言相劝道:“幺幺,我们也都是从年轻时候走过来的,明白什么叫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叫年少轻狂。我们设身处地理解了,也请你站在我们的角度,替我们想想,行吗?”
“都这个岁数了,谁不是有老有小?一家子生计都在我们肩上,若真进去了,家里该如何?这谁都保证不了。”
说着,他的嗓音不觉低沉下去,“出了这道门,你可以说我们麻木不仁,贪生怕死。老叔我绝对不反驳半句,你若要我们陪着你继续冒险胡闹,那我们做不到,我们实在…………赌不起。”
最最最………难以启齿的话就这么被水灵灵得讲了出来。
坦然承认自己屈从人性的弱点,不亚于将自己的面皮当众揭下,扔在地上,任所有人围观。
这一点,老医生清楚,周幺幺清楚,剩余所有人都清楚。
或许是心中再无顾虑,老医生再开口时,语气比以往所有都更为平静。
“再者……我可以很直白告诉你,就是我老头子不怕死,不怕担责,我也没法儿开药方。不仅我开不了,其他几位医生也都开不了。因为我们火候没到家………恒志这样的情况,在以往,就两条路!”
“要么当场催吐成功,人活下来!要么毒素留在体内,家里人早点准备后事,等着人断气。”
所有话语皆自肺腑,周幺幺鼻头不觉酸酸的,甚至还有点想哭。
她运气真的很好呢,遇到了很多好人。
没办法………各有各的立场,她必须得搏这一把。
她仰起头,重重吸了吸鼻子,再开口时,已然收起了所有波动情绪,平静得仿若一台机器。
“老叔,谢谢你同我讲这么多,幺幺感恩于心。但…………有些事是我必须得做的,烦请老叔为我指条明路。所有一切,周幺幺一人承担,与其他任何人都无关!”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呆滞了。
明知道前方死路一条,还要继续前进?
“幺幺………”
“幺幺姐………”
…………
“你………”老医生活到如今这个岁数,也算见过不少人,可像周幺幺的,他还是头一回。
他怔怔看着面前容貌艳丽的过分的小姑娘,一时间心内感慨良多,只是在对视上那双无比认真的眼眸。
他突然意识到,她不是听进去,她甚至从一开始就比所有人要更清楚。
须臾,老医生沉沉呼出一口气,似是主动认栽,“罢了,都有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