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边。
众目睽睽之下，周幺幺熟练使用筷子，一把将王恒志嘴巴撬开，一滴不漏将黑乎乎的汤药给喂了进去。
瞧着那无比麻利的动作，老医生脑海里不觉浮现出一个多月前，周有民同他讲过的话：“哎，说实话，养闺女真是操心。我家幺幺胆子特别小，跟只小兔子一样，也不知道往后嫁个什么样的人家！要是那家家里婆婆厉害，丈夫又担不住事，她可怎么办哟。”
他当时怎么回答来着？
“女娃娃都这样，不止你家幺幺。但是，你愁什么呀！你家幺幺不还有个哥哥吗？虎子长那么大个头，还疼他妹妹疼得紧。有那么一个大舅哥在，谁敢翻天？你呀，就把心往踏实里放，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得…………”
如今再看看周幺幺那一脸气定神闲，老医生心头复杂得很，恨不能将过去那些安慰的话通通收回来。
就这样的丫头还胆小？
不是，周有民是不是眼睛瞎啊。
这闺女都厉害成这程度了，还在说人担心，还小白兔？？？
分明就是一只狼崽子，好吗？
下手稳准狠，胆子比天还大。想他年轻那会儿，杀条鱼心里都慌得厉害，感觉犯了杀戒。
这丫头可倒好，给人喂毒药，丝毫不带犹豫的，说干就干，完全没有一点心里负担。
就这样的小孩儿………往后干啥，估计都能成吧！
周有民可真行，说一套做一套的，他可不相信周幺幺什么本性，周有民这个当爹得一点不知情。
一抬眸，见一个个得都不放心围在床边，老医生摆摆手，“行了，都赶紧歇歇吧，忙活了那么久，大家伙都累得够呛！”
“该做的都不做了，不能做的也都做了。剩下的就是听天由命，能活就活，若真是挺不过去，咱也………问心无愧。”
“也是，都到了如今的地步。”说罢，最擅长扎针的黄医生点点头，率先找了个地方坐下，“该咋样就咋样了，剩下就是一个字，等！”
有了他俩的带头，其余诸位医生也都纷纷跟着坐了下来。
“哎，怕归怕，担心归担心。可说实在话，医者一辈子能碰到一次这样的经历，十分难得！若真是给人抢救过来了，那更是不得了。”
“可不是，有时候，看到一些古方，我心里真是痒痒的厉害。没办法，不敢给人试，万一试出问题来，谁能负的了责任？还都是乡里乡亲的，搞不好，几代都能仇！”
………………
趁着他们闲谈的功夫，一直没有讲话的陈云英悄摸给周幺幺拉到了角落。
“怎么了？”周幺幺笑着问。
陈云英满脸凝重，定定看过去，“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周幺幺闻言，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淡，“什么呀？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听不太明白。”
“你是真听不明白，还是假听不明白？”陈云英的嗓音很冷，甚至眉宇之间还带了几分杀伐之气。
这种神情，周幺幺只在她同杨霖吵架吵的特别厉害时见过。
意识到陈云英真的动怒了，周幺幺连忙收起嬉皮笑脸，好声好气道：“你………突然这么严肃，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能不能………稍稍给那么一点提示？”
见人是打定主意装到底，不把铁一般的事实甩出来，给人死死钉在墙上，绝对是不会老实的了。
陈云英冷着脸，直接将手札从身后掏了出来，一把扔进周幺幺怀里，“明白了吗？”
“……………”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不懂的？周幺幺赶紧腆着脸，讨好笑了笑，“那个………英子………你都知道了哈？”
若不是在场还有其他人，陈云英觉着她真的会冲过去，狠狠将周幺幺的耳朵拧几下，再痛骂一顿。
“这东西自从到了我手里，日也翻夜也翻………”没好气说着，似是也怕其余人知道会担心，陈云英强压低嗓音，愤慨道，“可以说厚度全然了于心。”
“最开始那会儿，我是没怎么注意！可后来，多摸了几下，我就感觉出不对，肯定少了东西。”
“但我从头到尾翻了好几遍，正页都没缺失。当时，我就猜到是不是有夹层，果不其然，最后一面封皮处有撕痕！”
陈云英气得胸口起伏，再开口时语气里是满满的笃定，“是你撕得对吧！那会儿你和雪儿两个人在角落里鬼鬼祟祟，我瞧着就不太对。可手里脱不开，再加上你俩避开人，肯定是有不方便的缘由。”
“可你俩呢，我不出声，就拿我放傻瓜，对吧？一直不肯讲！”
在灼灼目光下，周幺幺实在顶不住，低下头心虚摸了摸鼻子。
对于她的默认，陈云英当即没好气冷哼一声，“你俩可真行！”
“雪儿后来哭着跑开，也跟那事儿有关系，对吧？”
周幺幺弱弱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一听她承认了，陈云英才下去的火气，又紧跟着往上冒，“那你到现在还瞒着我？还不赶紧讲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更何况，这事儿还关系到了我爷爷的手札。我往后学医，可都全靠着这东西呢，缺一页，我都…………”
周幺幺一听她还要靠那本用于牲畜的手札行医，顿时头疼得不行。
那玩意儿………真用到人身上，应该会出问题的吧。
毕竟构造上还是有点不一样。
怕再多耽误她一秒，周幺幺赶紧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那页纸递了过去，“英子啊，那个………你先别把话说得太绝对。”
“你先看看那上面的东西，等你看完了，再下决心也不迟。”
说罢，她安静退到一旁，低下头再不吭声。
陈云英不以为意接过去，视线从上到下依次扫过，说得神神秘秘，她倒要看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几乎是下一秒，她就瞅见了那一行近乎晴天一道炸雷的字，瞬间瞳孔瞪得老大，整个嗓音都控制不住在发抖，“用于………”
后面的字，她甚至都没有勇气讲出来，“怎么会…………这不是…………”
似是意识到不妥，陈云英赶紧扭头看了看，见那些医生都没注意到，才略略松了口气。
“不是，这怎么会………怎么会………”
瞧着她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周幺幺了然得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是不是很震惊？都是这样的，那会儿我和雪儿也不敢置信，就是……………人怎么可能倒霉到如此地步呢？”
“可事实证明，确实就是如此！”
陈云英愣了大概十几秒，突然猛得起头，整个人瞧起来都要哭了，“如果说那药是用在…………那我们给他用了…………会………”
“诶，打住！”周幺幺几乎是瞬间冷脸打断了她的话，伸手指了指自己，语气很是严肃，“不是我们，是我，是我一个人！”
“同你没有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