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椰拿铁yyds 作品

第531章 利用,不装了,摊牌了

    随着外面的惊堂木响起,读报先生开始声情并茂地解说,怀远侯曹兴却将目光收了回来。

    他端起面前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目光饱含深意地分别看了一眼此间另外两人,沉声道:“外面开始吵起来了,都听老头子读小说去了。”

    鹤庆侯张翼和舳舻侯朱寿也点头交换了一个眼神。

    “老张,这两人的身份来历,你确定都已经查清楚了?”舳舻侯朱寿警惕地问道。

    张翼点头道:“查过了,并没有任何问题,在应天府扎了根的商人,虽喜好文墨,却行径放荡,平日里喜欢的,就是去秦淮河上大大小小的画舫里逛逛,吟诗作对,玩姑娘,喝花酒。 ”

    道衍和尚心思何等缜密之人,无论是身份、背景,还是各种细节,都是一早便设定安排好了的,查,当然是不可能查出来的。

    怀远侯曹兴冷笑一声道:“这两个人放荡是放荡了些,可这有什么打紧的?玩玩女人喝喝酒的,那些真秀才举子也干,干了还喜欢立牌坊。”

    舳舻侯朱寿也笑道:“要我看,范松德和周立轩这两个人,虽是商人,可真才学也是有的,看事情透彻,为人也坦荡,比那些迂腐的真秀才举子倒是更强些,也正好为我们所用。”

    曹兴附和道:“无奸不商嘛,他们是商人,定然是万分愿意攀附你我的,咱现在憋屈得很,却是一点也不好动,得有人帮我们破局才好。”

    朱寿深吸了一口气,双眼微眯,眸中似有深意地道:“有人能破局这自然是最好的,不过……这两个人要怎么用,又是个学问了。”

    看到朱寿这话里有话的样子。

    张翼和曹兴二人一时不明白这老伙计意指为何。

    他们想的没那么多。

    纯粹是觉得这两个机缘巧合结识的商人,一来的确认知不俗、见识不凡,二来则是对方的路数与自己相合,说难听点,都不是什么世俗意义上的好东西。

    抓来给自己出出主意正好。

    沉默了片刻,张翼问道:“学问?怎么个学问?你对这两个人有什么格外的想法?”

    朱寿故作高深地笑了笑。

    卖了个关子道:“从前咱这群人马上马下的,一睁眼就是提刀杀人,如今过了这么多年太平日子了,那些弯弯绕绕的,总该学一学来用用了不是?”

    张翼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直接骂道:“你这老东西,也学着那帮子人,说话上气不接下气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朱寿对这俩老伙计的脾性知根知底,也不恼,只笑着吐槽了一句:“就你老张性子急。”

    而后才缓缓开口解释道:“现在的情况是,咱们想开干了,不想忍了;可蓝玉、常升还有其他不少人,觉得还可以忍一忍,尤其是蓝玉和常升,更是多少顾着点他和当今陛下的亲缘关系。”

    “原本,其实咱也想着,再看一看、再等一等也不是不行,反正当今圣上想坐稳这个位置,就得靠着咱这一批人,可上次在秦淮河上的画舫里,范松德和周立轩那些醉酒的话……却算是点醒咱了……”

    “陛下他是要当好皇帝的!”

    “就算一件事、两件事不算,可他去年干了多少好事?他要当好皇帝,就容不得咱,就跟当初洪武老爷子对咱这批人又杀又罚是一个路数!”

    张翼把这一番话听下来。

    眉头却蹙得愈发紧了起来,不太有耐心地道:“你说的这些,咱明白哇!还有老曹,咱仨,现在都已经明白过来了哇!可这跟你说的,「用这两个人的学问」有什么关系?”

    朱寿点指了他几下:“你看,又急。”

    张翼没耐心地长叹一口气道:“那你说。”

    朱寿道:“咱仨现在都已经明白过来了, 可蓝玉还看不明白、看不透,其他许多人也都看得还不那么透,就算已经不太有耐心,已经开始心急了,另一边还总想着再等一等就什么都可以得到。”

    “就连咱仨之前也是那样不是? ”

    “这种事儿,得有人来点,有人来什么都不忌讳地分析分析,讲讲道理才行。”

    “范松德和周立轩能点醒咱仨,肯定也有本事点醒蓝玉还有其他人,这种容易惹火烧身的活儿,丢给他们俩去干,不很合适吗?”

    张翼这才明白过来,犹疑着道:“你是说,此事我们不出面,推着两个人出来,把蓝玉和其他人点明白了、把这把火点起来了是最好,要是……反把蓝玉惹火了,这事儿咱也好开脱?”

    说到这里,张翼目光一亮。

    突然想起来去年自己一时没忍住,在蓝玉府上喝酒的时侯说了醉话,把自己心里的不满给吐露了出来,一时成了出头鸟的事情。

    那会儿蓝玉态度暧昧不明,接着又闭门谢客。

    搞得他好长时间都不太安定。

    朱寿点了点头道:“对头!与其指着他给我们出什么主意、破局,不如直接让他们去点蓝玉,如果蓝玉恼了,那咱们只说这两个人胡说八道,是咱看错了人,咱哥几个亲手拎出去宰了算完事儿!”

    “如此,也不伤面上的和气,岂非两全其美?”

    他们都是一群杀胚。

    弄死一个两个人的事情,在他们口中跟踩死蚂蚁一样,显得微不足道。

    一直耐心坐在一旁的曹兴听到这儿也完全明白过来,这才笑着出声:

    “两全其美,的确是两全其美,你这老头子,越老越蔫儿坏了哈。”曹兴看着朱寿吐槽道。

    朱寿坐直了身体,全然是把这话当成是夸他的了,道:“咱刚刚不是说过了嘛!在应天府这人精堆里混迹这么多年了,那些弯弯绕绕的道道,学不了全须全尾的,总也得能学个一二不是?”

    “哈哈哈哈哈哈!这倒是有道理的。”

    “哈哈哈哈!”

    三人相视而笑,显然立刻就达成了共识,哄笑间,彼此的眼神里都带着心照不宣。

    待气氛平静下来。

    张翼先是透过窗口朝外面看了一眼,看到外堂已然都在聚精会神地关注着高台之上的老者,当即朝自己身后的小厮摆了摆手。

    “可以去把人带过来了,不要张扬,不要显眼,只当是喊了两个进来倒酒的小厮随从就是。”

    “是,侯爷。”

    小厮应了一声,出了房间。

    过不多长时间,便又带了两个低着头,身着粗布麻衣的「小厮」回来,推门而入,这两个「小厮」长相周正儒雅,看起来都是三十来岁的样子。

    赫然正是曾多次在秦淮河上的画舫里偶遇的范松德和周立轩二人。

    二人虽然早就已经知道了张翼、曹兴、朱寿三人的身份,可明面上,他们却明白自己是不该知道的。

    自然立刻发挥了奥斯卡级别的高超演技。

    双双瞪大眼睛,做出一副懵逼的样子,看着张翼三人道:“张老哥、曹老哥、朱老哥?你们几个到底是什么人物!??”

    “这可是醉月楼的上品包厢,寻常人就是有钱也是进不来的,非位高权重者不可得呀!”

    “就是!我还说既然咱们都喜欢来这醉月楼凑热闹,怎么一回都不曾碰过面,原来您三位在这楼上,那自然是无论如何都碰不上的。”

    “您三位……究竟是什么贵人?”

    不得不说,两个人的演技都十分的高超,一个两个都是一副受宠若惊、不敢置信的样子。

    张翼三人交换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朱寿先是朝此间几个真正的心腹随从摆了摆手:“你们都去看着,外面各处守好,把门窗都关上。”

    “是。”几人齐齐应了一声,各自把门窗都放下关好,退出了此间。

    范松德半弯着腰。

    做出一副小心翼翼、毕恭毕敬的样子道:“小人……该称呼三位老哥……不……是三位贵人什么?”

    见二人如此,张翼、曹兴、朱寿三人愈发放心了些,张翼朗声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范老弟、周老弟,如此拘谨做什么?若是喝起酒来,还是得和你们喝才最尽兴不是?”

    范松德和周立轩做足了姿态:“不敢,咱只是最低贱的商人罢了,自然不敢对贵人僭越什么。”

    所谓商人不商人的,张翼他们这些兵痞子倒还真没那么在意,况且,他们刚刚还达成了共识,琢磨好了用这两个人的「学问」,就算真在意这什么商人身份,面上也得做功夫。

    张翼当即拍了拍自己面前的桌子。

    笑着道:“过来过来,坐着就是!从前怎么坐着喝酒的,今日还怎么喝!老哥哥们也不瞒着你什么了,我,张翼,太祖洪武皇帝封的,鹤庆侯。”

    原本把这两个人叫到醉月楼来,就没打算继续装。

    所以曹兴和朱寿二人也接着摊牌道:

    “我,曹兴,太祖洪武皇帝封的怀远侯。”

    “我,朱寿,太祖洪武皇帝封的舳舻侯。”

    三个人中气十足的三句话说出来,范松德和周立轩二人立刻铆足了劲儿大吸了一口空气,原本就瞪得老大的眼珠子更是瞪得要掉出眼眶来了一般。

    呆若木鸡地沉默了好一会儿。

    等这戏码做的差不多了,范松德这才稍稍收了收表情,赶紧“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侯……侯……侯爷!!?鹤庆候……怀远侯……舳舻候……!!”

    “草民范松德,有眼不识泰山,此前……当真是失礼僭越了,参……参见三位侯爷!!”

    说完,还拉了拉旁边依旧「被惊得呆住」的周立轩的衣角,做戏做全套,周立轩自然也是立刻顺势往地上一跪:“参见……参见三位侯爷!”

    张翼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都有些忍俊不禁。

    当即发话道:“叫你们坐就坐,你们怎么还跪上了?喝酒不赖,却是尽丢份。”

    范松德和周立轩这才站起身来。

    兀自「惊魂未定」一般,战战兢兢地在圆桌周围落座,随后又赶紧起来给三人倒茶,叹道:“三位侯爷……当真是给人好大的惊喜啊。”

    张翼笑呵呵地强调道:“叫什么侯爷,咱们投缘,从前叫老哥哥,如今还咱们叫就是!”

    周立轩受宠若惊一般肃然起敬:“那咱哥俩可高攀到姥姥家喽。”

    范松德则开始吹捧起来:“草民也说……这三位老哥哥看起来个个英武不凡,却不想来历如此惊人!如今是位高权重的侯爷,再往前倒一倒,这大明天下,也有您三位打下来的份儿!失敬!实在是失敬!”

    他们自然不会忘记自己接近张翼三人到底是为的什么,明面上把姿态做足了之后,当即开始见缝插针地上眼药,把这三个人的功绩往大了来说。

    这样的人。

    越提醒他们有多大的功劳,他们就越容易仗着自己的那些功劳,理所应当地认为自己该得到些什么。

    范松德话音落下。

    周立轩也立刻接话道:“呵!老范,你这话可就说小了,咱这几位老哥哥的厉害何止这一星半点的?不用往远了倒的,咱光只看近处……”

    说到这里,他愈发压低了声音:“咱当今这位开乾陛下,也是借着几位老哥哥的手扶上去的呢!当今陛下依着您几位,靠着您几位呢……”

    他们二人时刻都记着,自己最大的任务,就是要把这本就存在的矛盾,激化开来。

    两人一唱一和。

    像是说单口相声一样,吹完从前吹现在,尤其还把如今淮西勋贵这所谓的「从龙之功」又接着吹捧的同时,点了又点。

    范松德立刻认错:“周兄说的对,还真是咱话没说对了,今时今日,几位老哥哥最厉害的,得看当下呢!连陛下都要指望着几位老哥哥的帮衬……”

    “咱能在这里喊上一声「老哥哥」,那也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不知是哪位先祖在下面把头都磕破了求来的呢!”

    “以几位老哥哥如今这荣耀显赫的地位,当今这大明天下,几位老哥哥走哪儿不能挺着腰杆?”

    “想做啥不能做的?”一边说着,眼药就又上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