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山雪 作品
第一卷 第11章 她求平安,他求姻缘
有些话现在不问,她再没机会去问了。
陆曜看着她,看她眼泪含眶,也心有不忍。
木婉秋挤出抹笑,艰难道:“小时定下婚约,我尚懵懂不知代表了什么,骤然解除婚约,也是陆伯父亲自来谈的,你我从未有这般坐下来好好谈过,陆曜哥哥,难道,我不能从你这要个答案吗?”
到底是自小的情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自小定下婚约的姑娘,他自有意识后便视作未来妻子的女孩,此刻眼含泪水地来问自己要个答案,他心里如何好受?
说到底,他对这个妹妹一般的女孩,心里有情,也有愧。
“婉秋,此事是我对不住你,我背后是整个陆家,我不能因一时情爱背离整个家族,退婚一事伤害了你,往后我便如亲妹般待你,你若有什么难事,尽管来找我。”
听了这话,木婉秋垂下眼眸,声色发虚的问:“若不是圣令,你我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
陆曜点头,神色沉凝,道:“我本身对这场婚事没有不满,世族姻亲本就是父母之命,你我无缘罢了。”
木婉秋听懂了,他对她是有情的,对他们的婚事也是愿意的,只是不能违抗圣旨,这样说来,她心里好受多了。
若没有那些糟心事,或许今年她就该筹备婚事,安心待嫁了。
已是说了许久的话,他不便将陈稚鱼一人留在那里,起身告辞了,他一走,木婉秋的心就空落落的,痴痴地看着他的方向许久,看他走到别的女孩身边,不知说了什么,二人一同离去。
小怜担忧的看着自家姑娘,刚想说两句安抚一下,见她起身抹了下眼睛,道:“我们也走吧。”
小怜忙跟上:“今日天朗气清,桃花开的也好,姑娘不再看看吗?”
话刚说完,旁边的春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道:“还看什么?伺候姑娘回府了。”
早知今日会碰上陆家公子,还不如不出来的好,没瞧见姑娘眼睛都肿了。
那陆家人真是,如今婚姻一解除,也不管姑娘如何,那边就赶忙相看上了别的姑娘,他们把姑娘置于何地?
两个丫鬟心思各异,但也都为自家姑娘打抱不平,心有怨念。
木婉秋原本就不甘心,对陆曜的爱慕也未消停,却拗不过圣旨,可现下,她好像看到了点希望,正如方才所想,她不觉得陆家这道坎是个大问题,兴许那天龙心大悦,就放下了此事呢?
况且,她觉得陆曜心里是有她的。
当年母亲病逝,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婚事,真是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谁能想到,三年以后,板上钉钉的婚事能以这样的理由解除?
不过,三年她都等过来了,不在乎多等一些日子,她一定能等到陛下松口的那天,她也相信,陛下一旦松口,陆家不会要个寒门女做宗妇的。
这厢陈稚鱼只是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见陆曜回来,看他神色不太好看,心里大约也清楚,昔日情人见面,难忍愁绪,便越发沉默了。
陆曜说带她下去走走,陈稚鱼自然没话说,两人漫步桃林,陈稚鱼便看着前头一棵桃树下,一对年旬六十的老夫妻在那里,老爷子折了一小朵桃花,笑着往老妻头上戴去。
她看着,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
寻常夫妻相扶到老,恩爱如初,真是羡煞旁人,只可惜,她这辈子都没这个夫妻恩爱的福气了。
陆木两家的事终究还是有些影响陆曜的心绪,平心而论,陆家的危机表面看虽只是被斥责,断了与贵族通婚的可能,或许所有人都以为这不过是一时之怒,陆家叶大根深,不惧一时的冷待。
但他清楚,父亲也清楚,皇帝这是早就想腾出手来收拾京中这些老贵族了。
加之陆家拥护太子,而这两年二皇子渐渐长成,看皇帝的模样,心似乎是有些往他那边偏,只是皇家几代传下来的规矩,皇储乃是中宫正统,且德才兼备之人才可受封,这些太子都有先天的优势,况太子自小便有三公督促教导,一经成长便是明君之相,皇帝有什么理由换他?
可是,自二皇子成婚生了皇孙,皇帝对太子就越发不满,这一次的打压,正正说明了问题。
若是一时之怒陆家才受牵连,父亲母亲也不会这么快就要为他物色新的妻子人选,他也知身上担子重,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他也不能辜负了陆家这么多年的栽培养育。
心思逐渐回笼,他很清楚,往事暗沉不可追,过去的事已然发生无法改变,他就只能往前看。
往前看......
便看到了她嘴角淡淡的笑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方才那对老夫妻已经挽着手离开了,眼下在那儿的是一对如他们一般尚未成婚,神情羞涩的年轻男女。
他微滞,不由想到自己方才过去与木婉秋说了那么久的话,似乎,没有与她交代一下,还有方才那句话的歧义。
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可看着她消瘦的背影,一时哑口无言。
其实,他有何可解释的呢?她也并非痴傻,一概不问,想来是识大体的吧。
她应当明白自己。
如是想着,忽然刮起了风,桃林里顿时飘起了桃花雨,她身着粉白相间的衣裳,体态轻盈地走在桃林中,恍若神妃仙子,令人移不开眼。
一片桃花落在她发顶,他下意识地伸手要去为她拿下。
陈稚鱼察觉到了他忽然的靠近,本能地撤开一步拉开了距离,许是动作幅度有些大,倒令两人都沉默了下。
“有花瓣落在你头上了。”他哑声解释,陈稚鱼伸手拂去,嘴里轻声谢了他的好意。
这番小插曲过去,两人便去了观音庙里。
此时屋内人并不多,经由小僧指引,两人跪在蒲团上,虔心诵经。
而后便是找师傅求签求符。
陈稚鱼先去的,陆曜自觉地隔了一定距离,心里暗想,她若求姻缘签,自己跟得太近,小姑娘必然脸皮薄。
而陈稚鱼这厢,只求了个平安签,要了个平安符。
原本昨夜听田嬷嬷说起过观音庙,知道这里来的人求姻缘最灵验,心里也想过,都说姻缘天注定,但他们两人也是阴差阳错人为所致,倒不如她今日来求求姻缘符,也好请观音保佑她婚事顺遂,婚后平和。
可今日,陆曜的态度,木家姑娘的出现,令她心头有了异样的,好似自己破坏了别人好姻缘的罪恶感。
本就是她顶了别人的婚事,若上天有知,也该保佑本该嫁进陆家的木姑娘,她还是莫要乱求了罢。
老僧将签文递给她,陈稚鱼垂眸看着——日有小暖,岁有小安。
老僧笑看着她:“施主可知签文何意?”
陈稚鱼抿了抿唇,亦笑回道:“虽解不出其意,但看字面,应当是好的意思吧。”
老僧点了点头,道:“这签文是在告诉施主,人生虽不可能一帆风顺,但总会有一些不期而遇的小欢喜,往后的路起起落落,否极泰来。”
确然是个很正经的签文,不是一味的空做好梦,真实地告诉她,人生有起有落,需要用心经营。
这也令她踏实许多,笑着还了签子,从他手中接过平安符纸,正欲起身离去,便听到老僧说:“老僧看您近有好事发生,赠您一纸好运符罢。”
陈稚鱼诧异,但随即明白,她和陆曜一同而来,明眼人看着也不像是夫妻相处,便知大约是那种关系,所以这位僧者才这般说。
便笑着拿过他给的好运符,心中暗暗道:幸亏不是给姻缘符,不然还不好推拒呢。
她这边弄好,陆曜便也在同处要了姻缘符,其实他不大爱这些儿女情长的东西,但今日带她出来,若是空着手回去,少不了要被母亲盘问,再有就是......
她方才应该也求了姻缘吧,那他就不能不求,万一菩萨不知要保佑她和谁婚事顺遂,那怎是好?
两人单独相处已有两个时辰,这时候的人也陆陆续续离开,他们便也没多停留。
他们走时,陆曜填了一大笔香油钱,老僧在门口相送,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走远。
一边的小徒弟不明白地问:“他们倒是奇怪,这姑娘不求求姻缘,公子求,师父更奇怪。”
“为师哪里奇怪?”
小徒弟摸摸脑袋:“您怎不给姑娘姻缘符?往日有那年轻男女来,您都会给的。”
老僧摸摸胡子,笑道:“她不需要。”
“那您怎又给了那位公子?”
老僧一摆手:“他十分需要。”
小徒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了一声不解的看着他。
老僧便转身往回走,边走边道:“求娶求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个小笨蛋懂什么,人家要费尽心思娶妻,不给他姻缘符,为师都担心菩萨不保佑他婚事顺遂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