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当日李兰坤率众在天堑鬼谷截杀蓝星,最后却出人意料,反被蓝星等人重创,迫不得已之下,自损修为逃遁而去,就此再无踪迹音信。
一时间,三界各方势力众人惶恐不安,各种揣测纷纷不断。
先是那昏黄大陆黯然军团一派,虽说李兰坤因为大选失利,早已卸去了黯然军团大都统之职,隅居爵城山庄,表面上不再过问军团事务。但是众人皆知,李兰坤修为高深,势力庞大,在昏黄大陆的实力,那可绝对小觑不得。
如今李兰坤在天堑鬼谷偷鸡不成,反而吃了大亏,就此突然失踪,不免引起军中传言。
有的说,李兰坤被蓝星与魔族妖孽合谋算计,在天堑鬼谷一战中遭受重创,伤势过重陨落了。有的说,李兰坤兴师动众截杀蓝星,不料却被后生晚辈创伤,泰山北斗未斗过黄口小儿,李兰坤自觉丢了老脸,羞愧难当,所以干脆避世去了。还有的说,李兰坤何许人也?呼风唤雨、颐指气使惯了,岂能如此忍气吞声,善罢甘休?定是另有他谋,联络各派各势力,意欲一雪前耻云云……
自从灭门惨案和小五身份大白于三界之后,三界对于蓝星本已恨之入骨,各方正派江湖势力,俱都义愤填膺,恨不能手刃蓝星而后快,现在却又来了个二次灭门惨案,定是蓝星与魔族勾连,因我各派联合追讨于他,所以再次戕杀报复!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一个个磨牙霍霍,恨不得将蓝星生吃了,方才解恨。
这些人,早已忘了不久前那场,毁天灭地的瘟神之灾。每每想起这些,云轻城便甚为心凉,他知晓其中必有蹊跷,可是此时此境,众怒难息,自己又没有什么有利的证据,替蓝星开脱。
先后两次灭门惨案和小五魔族身份,都是震惊三界的大事件,黯然军团是绝不能对此等事件坐视不理的,云轻城无奈之下,只能下令缉拿蓝星,彻查此次事件。暗地里,云倾城却紧咬牙关,亲自奔波,四处查探这件事的背后隐情。
看到蓝星如今成了过街的老鼠,李若歌心里着实解恨,同时也在心里把那幕后推手,暗赞了一番。
这日歇来无事,李若歌想起来自己和容杉已经有些日子不曾见到容去疾了,也不知他近来忙甚事体,莫不是还在为了打赢蓝星,而在苦苦修习呢吧?
思及此处,李若歌不禁轻叹一口气。容去疾虽说不甚争气,可也是天赋极佳,莫不是容杉一心只为军团事务所累,对容去疾敷衍塞责,未曾认真督促,再加上自己过分宠溺于他,也难怪容去疾成了如今的德行。
平日里容杉虽是尊为一方都统,人前一副严父形象,可事实上却是个十足的妻管严,只是众人心照不宣,嘴上不说罢了。
李若歌倒是十分宠爱容去疾,这不心里才刚想起来,便坐不住了。多日不见,也不知他在捣鼓什么,心里嘀咕着,便裙摆摇曳,移动莲步,急急去找李白清。李若歌知道,她这个弟弟和容去疾向来是形影不离。
可等到李若歌赶到爵城山庄,进了李府,一路寻觅过去,却在庭院一处亭内,见一少年衣袍不整,长发凌乱,邋里邋遢,虽已大醉,依旧顾自在那里吵嚷着饮酒。
李若歌一见,吃了一惊,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李白清。当下李若歌慌不迭飞奔过去,将手放在李白清肩背处,轻轻晃晃,问道:“白清,你已经醉了!你怎么这般模样?又为何一个人在这里喝酒?疾儿呢,怎么未和你在一起?”
“我没醉,我没醉,酒呢,快给我拿酒来……!”李白清一仰头,他那脑袋就像梨树上风中的梨子一般,晃悠悠地不听使唤。张开嘴,结结巴巴撒着酒疯。
李若歌见李白清这般光景,一时半刻也怕是醒不过来,又能问出个什么所以然来?!索性不去理会他,无奈地摇着头,转身朝李兰坤的书房方向而去。
“小姐回来了?”管家见李若歌朝书房方向而来,心里一揪,连忙迎了上来。
“我父亲可在书房?”李若歌一边朝前走,一边问道。
“老爷去了天堑鬼谷……!”管家迎上来,面上的错愕一闪而过,端立在石子道上,微微欠身回道。
“又去天堑鬼谷作甚?”李若歌听罢,甚觉诧异,眉头一蹙。
“想来还是为了蓝星吧……”老管家依旧欠身,不动声色地回话。
李若歌不禁皱了皱眉头,心下更是不解,父亲一向精于谋略,素来运筹帷幄,讲求不露痕迹,借刀杀人。这么多年来,隐于一隅之地,踏浪观景,心若林海,从不轻易出手,怎么这次却是一而再地这般行事,这又是为何呢?
李若歌虽然在心里这般琢磨着,可是并未多言,正准备掉头离开,猛然又想起此来目的,便顺便问道:“可曾看到疾儿?”
老管家心下咯噔一下,虽然他不曾见到容去疾陨落的始末,但是这后事却是老管家一手秘密操办的。可面对李若歌,此时此刻,他是无论如何,不敢如实相告的。老管家后脖颈上,蹭地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赶忙掩饰道:“许是随着老爷,去了天堑鬼谷……”
李若歌虽见老管家神色有异,似有紧张,但想起平日间,府里下人俱是有些害怕自己,也未曾多想,径直转身就奔着后院内宅去了。
见了娘亲,免不了又在她面前一通数落,述说李白清不求上进,真真是恨铁不成钢。
娘俩儿这边叙过家常,眼瞅着时近晌午了,李母留李若歌在此用膳,然后再回去。李若歌不禁想起,近日觉着那件不久才裁剪的水绣萝裙儿的腰身,变得有点紧了,心下懊恼,连连和母亲推说,还有别的事体要忙,改日再一起吃饭。
李兰歌辞别了母亲,袅袅挪挪出了后院,一路朝着李府外而行。方才出到前院,离那凉亭尚远,便听见遥遥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破碎声,其间还隐隐杂带着女子的尖叫声,听来显得惊恐而慌乱。瞬间,一股怒火从李若歌胸间蹿起,直往头顶冒腾,李若歌几步就驰到了凉亭外。
“咔嚓!”猛地一个古色古香的酒瓶子飞了起来,砸到了凉亭一角,清脆的瓷器破碎声中,四分五裂碎成一地。李白清的声音紧跟着窜了起来:“给我拿酒去!再不去,我就把这里全砸了!我把你们通通摔成稀巴烂!你们信不信?!去!拿酒去!”
几个丫鬟远远候在亭外,见到李若歌奔来,更是吓得面无血色,浑身战战兢兢打着颤儿。
李若歌气不打一处来,胸口剧烈起伏着,抬腿间便到了李白清身前,伸起手就要打将下去,教训这个丢人现眼的不长进弟弟!却听见李白清嘤嘤地哭,嘴里还含混地念叨着:“不!爹,住手!不!那是疾儿……不要……不要啊……”
李若歌举着手,双眼瞪得溜圆,愣在原地,就像晴天突然被雷击中的枯木一般,脸色雪白,嘴唇青紫,杵在那里,纹丝不动。
“爹,不要杀他……他是疾儿……爹……你把疾儿杀了……爹,你竟然亲手杀死了疾儿……”李白清一边捧着酒坛子,海喝大饮,一边顾自嘟嘟哝哝悲伤欲绝,眼泪哗啦啦顺着嘴角漏出的酒往下窜,胸前衣襟早已湿透。
这些字眼,一个一个钻进李若歌的耳中,就像一个个震裂心魄的响雷,一下又一下咆哮着肆虐着,肆无忌惮地摧枯拉朽着遇到的一切,直到所有的一切变成荒芜,再到凄惨,最后绝望幕天席地,淹没整个世界。
“啊!”一声惨呼声中,一口殷红的鲜血喷吐而出,李若歌一头栽倒在亭中……
李若歌吐出一口鲜血,昏倒在地,人事不省,亭外的几个侍女顿时慌了心神,乱成一团,连忙去找来老管家。
老管家赶到亭中一看,顿时心下一沉,看来李若歌已然知道了容去疾陨落之事,当下顾不得许多,忙命侍女不许声张,将李若歌抬回房中。
众人七手八脚,将李若歌安置在房间榻上,老管家喝退众人,嘱咐他们不可声张,否则家法论处,众人唯唯诺诺,退了出去。老管家静坐榻侧,抬手间,一股浩瀚绵长的灵力波动,源源不绝向李若歌的身体涌入。
大概一炷香的光景过后,李若歌方才悠悠醒转。老管家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是瞒不住了,于是便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李若歌。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李若歌竟然出奇的平静,脸上没有丝毫起伏。听罢事情始末,李若歌一语不发,缓缓起身出了房间,一刻不停地出了李府,乘了马车,离开了爵城山庄,径直去了灵犀阁在昏黄大陆的联络处。而后,马不停蹄地赶回黯然军团,悄无声息地见了姜小楠。
是夜,月上中天,一个身影从容府后门出来,那里早已有一辆马车等候多时,那人上了马车,逶迤着出了圣湖都城,朝着新月大陆方向行去。
时近入冬,夜晚格外空旷清冷,厚厚的云层,黑黝黝如墨般,沉甸甸地移动着,慢慢遮住了月亮。空气中充斥着湿寒的味道,大概一场雪就要来临了吧。
……
一个身形佝偻,衣衫褴褛,满身油污的老头,拄着一根颤颤悠悠的竹棍,步履蹒跚地从天堑鬼谷而来,一路慢悠悠地,进了圣湖都主城。盘桓数日,又折往昏黄大陆北面而去。
一块褐色围脖儿,将老头面部裹得严严实实,光露出两只眼睛来。这两只眼睛让人看不透,就像看不清他的面目一样。
入冬的季节,清冷的日光,仿佛为老头披上了一层落寞的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