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昭在焦土气息中转醒时,左眼铸剑烙印仍在发烫。他试图撑起身体,指尖却触到一片冰凉——地砖缝隙里渗出玄铁髓结晶,正沿着他衣摆攀爬,在月光下泛起曼陀罗花纹。
"别动。"镜渌的声音从梁柱阴影传来。她倚着半截承重墙,千机伞撑开成防御姿态,伞骨间垂落的银链缠着几片染血的冰晶,"星阵反噬引来了血罗刹,这庙……不,这铸剑坊现在就是个活靶子。"
羿昭这才发现身处荒郊野庙。香炉倾覆在供桌上,佛像金漆剥落处露出星图刻痕,与父亲遗物中的《天罡铸剑谱》第七页残图如出一辙。他刚要开口,忽然听见瓦片碎裂声——十道血影从房檐倒挂而下,衣摆无风自动,露出绣着骷髅莲纹的靴面。
"澹台家的千机伞,果真名不虚传。"为首的血罗刹摘下面具,露出半张溃烂的脸,"可惜今日要沾点贵客的血,才能请动这锁魂阵。"
话音未落,庙门轰然闭合。血色雾气从地砖缝隙喷涌而出,在半空凝成九重星图。羿昭感觉周身血液开始逆流,铸剑烙印的灼痛竟与星图旋转频率共鸣。他猛然抓住镜渌手腕:"这阵法……在吸我的命元!"
"闭眼,凝神!"镜渌反手将一粒丹药拍入他口中。丹药入口即化,清冽药香压下喉间腥甜,却让左眼烙印愈发滚烫。羿昭强撑着望去,正见血罗刹们结成诡异手印,他们溃烂的面皮竟开始新生血肉,而佛像金漆剥落处,赫然嵌着块玄铁髓!
千机伞突然发出龙吟。镜渌旋身挥伞,十二道银链如毒蛇出洞,却在触及血雾的瞬间凝成冰棱。她闷哼一声,伞面浮现出星图裂痕——正是羿昭在地底见过的锁链纹路。
"星枢使说的没错,你们果然带着阵枢。"血罗刹首领狞笑着踏前一步,溃烂的右脸已恢复如初,"交出玄铁髓,或许能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羿昭正要反驳,忽然听见伞骨深处传来机括声。镜渌脸色骤变,左手飞速拨动伞柄暗钮,却已来不及——第七节伞骨突然弹开,一支鎏金凤簪跌落尘埃,簪头鸾鸟衔着的不是明珠,而是半块残缺的星图玉佩。
血罗刹们的呼吸瞬间急促。首领指尖渗出血珠,在虚空画出道符咒:"澹台家的凤簪……你母亲果然把天机锁藏在了这里!"
符咒击中凤簪的刹那,整座破庙剧烈震颤。羿昭感觉怀中《铸剑谱》发烫,翻开的书页无风自动,停在空白页上缓缓显出字迹——竟是母亲留下的笔迹:"凤簪出,星门现,速往天枢阁取……"
话未读完,血罗刹的攻势已至。镜渌拽着羿昭滚向供桌后方,千机伞在地面划出半圆,冰晶随着伞面旋转凝成屏障。但血雾中突然伸出无数惨白手臂,每只手掌心都嵌着玄铁髓,指甲如刀锋般抓挠冰墙。
"撑住!"镜渌咬破舌尖,将鲜血喷在伞柄机关。千机伞发出悲鸣,十二道银链同时刺入地面,竟在冰墙内筑起星图囚笼。羿昭趁机扑向凤簪,却在指尖触到簪身的瞬间被弹开——簪头星图亮起幽蓝光芒,映出他眼底同样的铸剑烙印。
"别碰它!"镜渌急喝,却见羿昭左眼烙印与星图产生共鸣,凤簪竟自行飞起,簪头星图在半空投射出残缺的地图。血罗刹们发出贪婪的嘶吼,溃烂的脸庞在星图光芒中疯狂愈合。
首领突然甩出九枚骨钉。镜渌挥伞格挡,第七枚骨钉却擦过伞面,正中凤簪尾部。鸾鸟衔着的星图玉佩应声碎裂,露出藏在其中的羊皮卷——正是《天罡铸剑谱》缺失的最后一页!
羿昭感觉怀中书册发烫,残页自行飞出与羊皮卷合二为一。血色星图在两张纸间流转,渐渐凝成把钥匙形状。此时血罗刹的攻势愈发猛烈,冰墙已出现蛛网裂纹,惨白手臂穿透冰层,指甲离羿昭咽喉仅剩三寸。
千钧一发之际,庙外传来清越笛声。血雾如遇克星般急速收缩,十二道银链突然暴长,将血罗刹们捆成粽子。镜渌趁机拽着羿昭撞破庙窗,落地时却踩到个硬物——正是那支凤簪,此刻簪头星图已暗淡,鸾鸟眼中却渗出两滴血泪。
"萧烬的信号。"镜渌望着笛声传来的方向,忽然将凤簪塞进羿昭手中,"带着它去天枢阁,那里有……"
话音未落,破庙方向传来爆炸声。血色星图冲天而起,在暮色中凝成巨大的骷髅莲纹。羿昭感觉怀中钥匙形状的星图开始发烫,低头时正见凤簪簪身浮现出新的刻痕——竟是通往天枢阁的星轨路线。
"你疯了?"羿昭攥紧凤簪,"星阵反噬会要了你的命!"
"星门将启,必须有人镇住血罗刹。"镜渌甩出三枚烟雾弹,银链卷着羿昭飞上树梢,"记住,凤簪星图指向的不仅是天枢阁,还有……"
她忽然喷出黑血,染血的银链在暮色中泛起幽蓝。羿昭这才发现她后颈不知何时多了道星图烙印,此刻正顺着血脉向心脏蔓延。血罗刹的狞笑混着笛声逼近,而镜渌将他推向密林深处,千机伞在月光下展开成满月形状,伞面星图与凤簪残影遥相呼应。
羿昭在密林中狂奔,怀中凤簪如烙铁般发烫。
身后传来建筑物倒塌的轰鸣,他却不敢回头。月光透过树隙洒在凤簪上,鸾鸟血泪竟开始流动,在羊皮卷上绘出新的星轨。当第七颗血泪落下时,羿昭忽然顿住脚步——前方断崖边,立着块残缺的石碑,碑文正是《铸剑谱》首页记载的"天枢星位"。
他颤抖着将凤簪插入碑文凹槽。星图光芒冲天而起,却在触及夜空的刹那化作冰晶雨。羿昭被光芒刺得睁不开眼,恍惚间看见母亲的身影在星雨中浮现,手中同样握着支鸾凤簪,簪头星图与镜渌留下的残影完美重合。
"星轨既定,命途难改……"
母亲的声音与笛声重叠,羿昭再睁眼时,断崖已化作星图棋盘。他每踏出一步,脚下便亮起玄铁髓凝成的棋子,而怀中凤簪的刻痕正随着星轨延伸。当最后一步落下时,整片星空突然倒转,天枢阁的飞檐从云层中探出,檐角悬着的青铜锁链,竟与镜渌后颈的星图烙印一模一样。
此刻的破庙废墟,镜渌正用银链绞杀最后一名血罗刹。
她左肩的伤口渗出冰晶,在地面凝成微型星图。笛声忽然逼近,白衣青年从血雾中走出,手中玉笛滴着血,笛身星图与羿昭怀中的凤簪如出一辙。
"你果然没死。"镜渌擦去唇边血迹,千机伞指向对方心口,"萧烬。"
被唤作萧烬的青年勾起嘴角,玉笛在掌心转出残影:"多亏澹台小姐当年在星阵中留手,否则我怎能……"他忽然逼近,笛尖挑起她一缕发丝,"……拿到这半块天机锁呢?"
话音未落,地面星图突然暴动。玄铁髓从废墟中涌出,将两人缠成茧蛹。萧烬却大笑起来,笛声化作利刃切开锁链:"去吧,去天枢阁完成你母亲的遗愿——当然,是作为我的饵食。"
镜渌坠地时,正见萧烬将凤簪星图投射向星空。九重血色星图在夜空展开,她后颈的烙印突然发烫,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十二年前那个雨夜,母亲将她推进密道时,颈间也泛着同样的星图光芒。
而此刻的羿昭,正站在天枢阁顶层。
星图棋盘在脚下流转,凤簪指向的终点处,悬浮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剑锷处嵌着半块星图玉佩,与他怀中的残页完美契合。当两块玉佩相接的刹那,整座阁楼突然震颤,壁画上的铸剑师们竟活了过来,火光中浮现出无数张与羿昭相同的脸。
"你终于来了。"最古老的铸剑师画像睁开眼,瞳孔中流转着星图,"这把因果剑,我们等了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