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遂禾眼里也噙着泪水,摇了摇头:“大姐没娘家了,她夫家总是打她,后来离了婚,孤苦伶仃的。我,我也嫁人了,先是嫁了个瘸子,瘸子死了又嫁了个二婚头,给人当后娘。”
闻言,何秀英崩溃大哭,大闺女无依无靠,二闺女花一样年纪的女孩儿却嫁了个残疾,她的五个孩子竟然没有一个能过上好日子,全都被残害了!
这是个什么家,这分明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战场!
岁岁扑在何秀英的膝盖上,泪眼汪汪地跟着哭,声音里已经满是哭腔,却努力安慰着娘,“呜呜呜,娘不,不哭,岁岁陪着娘,岁岁保护娘!”
何秀英把岁岁抱起来,紧紧搂在怀里,眼泪像开了闸的水龙头,再也止不住了。
盛遂林再怎么感情迟钝也被感染了悲伤,他不想让娘死,不想让兄弟姊妹都落得那样的下场。他缓缓趴在娘的背上,无声地流着眼泪。
邮电局的整个营业大厅静默下来了,所有人都看着这娘几个抱作一团,哭声震天,路人的眼里不禁流露出同情。
唉,该不是收到亲人的死讯了吧,真是可怜啊。
何秀英用尽力气抱着三个孩子,心里最胆怯的地方被一股力量占据,让她有使不完的力气为孩子撑起一片天,开拓一片地。
她不怕累,不怕苦,就算再难,她也要保护孩子长大。
她一定要离开这个家,因为这个家会吃掉她的孩子们。
盛遂禾收好压在信下的一叠票,重新将信展开,担任了家中智囊,一字一句地为娘分析大哥提出的这个计划的可行性,何秀英则认真地倾听,即使有再多顾虑,她也不去担忧了。
越是想东想西就越是犹豫不前,不要将过度的忧思当做战前准备,因为那兴许不是未雨绸缪。
盛遂行除了提出这个计划以外,还告知了家人另一则喜讯,就是他前不久升为了排长,终于不是只能拿每月津贴,而是有了正正经经的工资了,去除在军队吃饭的费用,他每个月都能寄回家五十二元,这就是能让娘安心分家甚至离婚的保障。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盛遂行不愿让娘离婚,因为他在军队鞭长莫及,无法给娘撑腰,他给娘再多金钱支持,爷奶、二房甚至姥姥姥爷和舅舅舅妈只要得知,都会像吸血虫一样咬上娘的身体,娘一个人不论如何都保不住那些钱的。
而他复员回家虽然能护着娘和弟妹,但分配的工作只会是国企、工厂又或是供销社里的工作人员,工作虽然稳定,但微薄的薪资不能支撑家人更加富裕的生活。
爹脾性温和愚孝,但好歹有一身力气,只要他有办法让爹跟家里分心,那爹就能护着娘和弟妹不受欺负。
军队里任务多,事务重,他需要再打拼一段时间在上级面前露脸和积累军功,只要一有条件,他会用尽一切办法把家人接到城里,彻底远离那个充满剥削的家。
……
出了邮电局,时候已经不早了,和刚来县城时不同,何秀英手里现在有一大笔钱,不愁买不起东西了。
虽然手里没几张票,但供销社里面人多,可以找人拿钱换票,有些人家用不着那么多糖票糕点票,很愿意把票换出去。
何秀英对这些门清儿,带着娃娃就朝供销社去了,她买了大件回家会被抢,但她起码能买零嘴儿给孩子解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