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好岁岁的芥子袋，陆逍便毫不犹豫地转身，释放着一身冷气，要给岁岁讨公道。
他给岁岁留这么些财宝，便是要岁岁金尊玉贵地长大。
可渡月倒好！
暗中克扣他儿子的花销，小家伙捧着可怜的一两银子还满眼星星地同他说有好多钱，不知这点银两连去买小奶糕都买不痛快！
白念抱着岁岁跟在陆逍身后，怕这人说话太冲，得罪了仙尊。
距离她不近不远，陆逍大步走出一段距离，脚步一顿，忽然转过头，眼神上下扫视白念，不容置疑地开口道：“我来抱岁岁。”
“我不累，你走你的。”白念连连摇头，收紧手臂搂紧岁岁，她抱孩子抱得开心极了，谁来她也不撒手。
陆逍的眉头略微一蹙：“那我背你。”
他总记得白念的身体有损，不该太劳累。
白念还没回答，岁岁和小鸟似的仰起圆脑袋，扑闪的眼睛努力往上看，贴心地问道：“娘亲抱窝累呀？”
岁岁便扑腾了两下小短腿要下去：“窝寄几肘。”
白念忙说：“娘不累。”说完，她又把岁岁搂紧，眼神瞥向陆逍：“你快些走吧，晚了兴许买不上吃的了。”
“怎会？”陆逍随后应答，不着痕迹地观察着白念的脸色，见她确实不显疲累才作罢。
……
脚步刚踏上缥缈峰主峰，一家三口就闻到殿内传来一阵饭菜香味，进入殿内，桌上果然已摆好了一桌的好菜。
“你们来了。”渡月淡淡抬眼，目光落在岁岁身上，将宽大的袖袍一挥，道：“你的汉堡，鸡块，薯条……”
“还有你的可乐。”他举起琉璃盏，杯口倾斜，露出黑乎乎的茶水。
陆逍和白念不知道岁岁之前说的开乎西是什么，还当渡月贴心，给岁岁准备好了爱吃的饭菜，陆逍冷硬的脸色便有所缓和。
渡月这师父当的是小气了些，不过还是同凡间一样，从不叫岁岁吃食上有差错。
“多谢仙尊款待。”
白念含着笑抱岁岁坐下，扫了眼面前的饭菜，荤素皆有，就是看起来口味清淡了些，那个肉夹馍的造型也颇为古怪，但既然岁岁要吃，他们便凑活一下。
“岁岁，看看这是不是你想吃的。”白念温柔地垂着头，耳边一缕碎发飘下来，她飞快地绕着手指将发丝卷回去，不愿扎到岁岁的小脸。
岁岁坐在娘亲怀里，高度比平时高一些，能一览整桌饭菜。
圆眼睛一眨不眨，小眼神从左到右仔细地查看。
这些吃的，乍一看有些像开乎西。
但岁岁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不是的！气味不对！
渡月递给他专用的小饭勺，“开饭吧。”
陆逍并不客气，拿起筷子便给白念和岁岁夹菜。白念也给岁岁夹，岁岁面前的瓷白小婉很快就塞满了吃的。
面对爹和娘期待的眼神，岁岁握着勺子，犹犹豫豫地撅了一勺。
那他尝一尝吧，虽然气味不对，长得也有一点不像，但说不定味道一样。
岁岁挖了满满一勺子，张大嘴巴往里送，陆逍和白念见他胃口这么好，神情上便露出笑意。
只是嘴角还没来得及放下，吃了一口饭的岁岁忽然撇起嘴巴，边往下撇嘴，还边委屈巴巴地嚼着腮帮子，眼睛眨了两下，慢慢涌出一圈泪花。
不系汉堡，不系炸鸡……
哥哥骗人。
小家伙低着脑袋，手里紧紧攥着勺子，陆逍发觉他不对劲，但这个角度也只能看见岁岁抽搭的嘴巴。
白念慌忙把岁岁抱高在膝盖上，捧着小家伙的脸担忧地问：“怎么了，是不是不好吃？”
渡月见状叹了口气，果然是骗不过岁岁。
“你动什么手脚了？”陆逍靠近白念母子俩，一时却安慰不了岁岁，登时将矛头转向渡月，冷峻的脸沉了下来。
渡月只瞥他一眼，没有理会，而是越过他去抱满身写着抗拒的岁岁，用巧劲将岁岁搂到怀里后便转身离去，留给陆逍夫妻俩匆忙一句：“二位先用。”
他们怎么吃得下！
陆逍和白念又急又气，却出不了被设了禁制的屋子，只能看着渡月将岁岁抱出殿外。
……
岁岁在渡月怀里挣扎得厉害，渡月只好先将小家伙放下来。
岁岁一落地便蹲着，小身子一扭，不给人看正脸，埋在胳膊里抽抽搭搭。
“想吃汉堡和炸鸡了？”渡月俯下身轻声问，高大的身影将岁岁罩得严严实实，却不敢紧靠，这会儿要是还敢挨着岁岁，小家伙保准要气得迈开小短腿飞奔而去。
预料之中，岁岁委屈到不肯回答，缩成一小团独自悲伤。
渡月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他不是真的不许岁岁偶尔吃点油炸食品，只是……这个世界的的确确没有这些西式快餐。
他退让一步：“你若想吃，哥哥明天带你去。”
岁岁动了动耳朵，微微抬了点头，从臂弯里发出瓮声瓮气的声音，憋着小奶音努力发怒：“现、现在就去！”
听见岁岁气呼呼的嗓音里还混杂着哽咽，渡月想扬起的笑又很快消弭，低声哄道：“现在去不成，你父王母后刚刚见你，怎么肯放你出门。”
岁岁便又把脑袋埋下去，委屈地抽噎，哥哥变坏了，不给他看动画片，不给买电视机，也不给他吃好吃的……
不知道小家伙心里脑补成了什么样，但那圆滚滚的小背影微微颤抖的样子便十足可怜了。
渡月无奈地叹气道：“你不会还想着山下有汉堡店吧？”
岁岁的悲伤顿了一顿，米，米有吗？
仿佛能读到岁岁的心里话似的，渡月答道：“这个世界没有汉堡店，也没有冰淇淋，游乐园，电视机，动画片……”
这小家伙是过糊涂了，把这些个世界混在一起，不知道哪里有什么。
随着哥哥一字一句的提醒，岁岁埋着小脑袋，胳膊底下的一张小脸慢腾腾地漫上绯红。
他真的记错了呀！
渡月话音落下，仔细观察着岁岁的动静，小家伙还是不动，但此刻更像是僵住了，不似方才那般气恼地躲着人。
应该是想明白了。
他轻轻摇了摇头，罢了，小朋友也是要面子的。
“是哥哥的错，不该拿假的汉堡和炸鸡骗岁岁。”渡月边低声哄劝，边弯身把岁岁抱起来，小家伙已经不抗拒了，只是依旧不肯展露小脸。
红彤彤的小脸确实不方便示人。
渡月收回余光，敛起笑意，继续道：“岁岁就等一天好不好，哥哥明天就带你去吃。”
岁岁吸了吸鼻子，颇为勉强道：“那好吧。”
小嗓音再怎么努力装作若无其事，浓重的鼻音还是泄露了小家伙的羞窘。
渡月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嘴角，习惯性地拍着岁岁的背，如同很多个世界，很多次回忆一样，轻轻的，慢慢的，怀抱着小小的岁岁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