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是不是还在想她?
“是不是那场晚宴又勾起了你什么乱七八糟的幻想?”
“我警告你,你不能再去看那些垃圾照片了,你记不记得上次你看了之后,头疼到吐血?!”
顾承泽依旧没回应,视线落在窗外,街道的灯光映在他瞳孔里,幽深,黯淡,没有焦距。
“我再问你一次!”
林清浅的声音低了下去。
“你是不是还在想她?”
“她是谁?”
“她到底是谁?”
“你是打算为了一个你都想不起来的人,把我这几年都一笔抹掉?”
“顾承泽,我不是你临时招来的情绪垃圾桶!”
“我陪你是情分,不是义务!”
“你再这样,我真的走了!”
她话一出口,等了几秒,仍然没有等到顾承泽的回音。
她眼底骤然划过一抹怒意,伸手夺过他手上的手机,狠狠地摔到沙发上。
“行,那你找她去!”
“你不是说她不是梦吗?你去找她啊!”
“你看你找不找得到她!”
“你看她愿不愿意回来管你!”
“你在梦里哭着喊她‘安安’,可你知道你现实里从来没这样喊过我吗?”
“你心里到底装的是谁?你搞不清楚是不是?”
顾承泽转头,眼神终于落在她脸上。
那一眼,冷得像冰渣子。
“我以前……从来没叫你‘清浅’以外的称呼!”
林清浅愣住了。
“我没有给你取过别的名字!”
顾承泽的声音低沉,缓慢,像是终于在混乱里抓住了一根线头。
“可我梦里的‘安安’,我每次都叫得很顺口!”
“她不纠缠我,不骂我,不逼我做选择!”
“她只是站在那儿,像……像是等了我很久!”
“等我回去!”
林清浅脸色变得难看极了。
“那你回去啊!”
“你回你梦里去啊!”
“你要是能真回去,我巴不得你别再回来现实里烦我!”
“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像个疯子一样,为了一个不存在的人跟我发疯!”
“顾承泽,我到底图你什么?”
“你是不是连自己是谁都快搞不清了?”
她话音落下,空气骤然沉了一拍。
顾承泽闭上眼,胸口一起一伏,喉结上下滚动。
他什么都不说了。
林清浅呼吸急促,抓着沙发扶手的手指颤了几下,忽然转身走进卧室,摔门。
“你随便!”
“你爱想谁想谁,最好永远别想起来!”
苏瑾谙回到工作室的第一天,就把自己关进了实验室。
她没跟贺晓多说话,只说。
“我还有东西没做完!”
贺晓没追问。
她也知道,不问是最好的答案。
苏瑾谙一整天都没走出那道门。
她坐在工作台前,把那枚银杏吊坠重新拆开了,一点点熔掉,再一点点重新打磨。
她每一下都特别小心,像是怕弄坏了那一点点温度。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干嘛。
那枚吊坠原本就没人戴过,她也没打算送出去,可她还是一遍一遍地修,一遍一遍地改。
她怕自己记不住那个弧度,那个光泽,那个当年他眼里看着她说“你这块银杏,像我第一次在你书桌上看到的那片”的眼神。
她记得那时候他拿着那片叶子在手里转,像是得了什么宝贝。
“你怎么把银杏做得这么好看?”
她说。
“你要喜欢的话我可以给你做一个金的!”
他笑着说。
“别,还是你做的纸的好看!”
“你放书里压的那个,给我!”
她真的给了他。
可现在,那片叶子去了哪里,她也不知道。
他还记不记得,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手里的这件作品,继续活着。
哪怕她自己很快就撑不住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复查?”
贺晓站在门口问她,隔着玻璃,表情很凝重。
苏瑾谙没有抬头,声音很轻。
“还没想好!”
“医生上次说,再拖下去有可能会出现意识混乱!”
“嗯!”
“你不怕?”
“怕啊!”
“那你为什么不去?”
“因为我还有东西没做完!”
贺晓沉默了一会儿。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用命换记忆?”
“我知道!”
“你不打算救自己了?”
“如果能救他,就行!”
“他不记得你!”
“那我就做让他记得的东西!”
“他不戴你做的!”
“那我就让世界都戴!”
“你是要让他后悔吗?”
“不是!”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苏瑾谙停住了动作,盯着那块还没打磨完的金属片,像是终于想清楚了。
“我想让他在某一个夜里,突然看见一个人戴着我做的耳坠!”
“然后他想起来,是我给他画的图!”
“那时候他就会想起我!”
“哪怕只有那么一秒!”
“那一秒……就够了!”
工作室的灯一整夜没熄。
苏瑾谙把那块银片反复打磨了十几个小时,边角已经圆润,光泽也越来越接近她记忆中那片叶子被太阳照耀时的样子。
可她越是靠近完成,越是焦躁。
手起锤落的节奏变得缓慢,越来越慢。
她把工具放下,盯着那块金属,眼睛发酸。
她明明记得那片叶子是什么样子。
她记得它的形状,记得它边缘有个小小的缺口,记得它上面压着的一根头发丝。
她还记得他把那叶子夹进书本里时,那本书是她随手放在他车里的,是一本设计类杂志,封面是她早期第一件获奖作品的草图。
可是现在,她怎么都做不出一模一样的了。
记忆和现实之间,总有一道看不见的墙。
那堵墙越来越厚,越来越冷。
她伸手捂了捂额头,刺痛感如期而至。
眼前一阵发黑,她坐下来,脑袋靠着桌边,呼吸浅得几乎听不见。
她习惯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剧痛。
就像习惯了顾承泽已经不再记得她。
她靠着那张桌子,眼前是一整面陈列墙,上面一排排摆着她这些年的作品模型。
有一排特别小,特别不起眼,是她早期的练习品—从十八岁到二十二岁之间的。
每一件都很粗糙,雕工也不精致,可她从没丢掉。
那是她和顾承泽还在一起的时候做的。
那是她最幸福的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