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还在怪我吗
“阿泽！”
“你别这样看我，我不是你的敌人！”
“我从来不是！”
林清浅向他靠近，动作缓慢，像是在哄一头受惊的猛兽，又像是在靠近一具即将解体的雕像。
她一步步走近，轻轻抬起手，落在他颤抖的手背上。
“你还在怪我吗？”
“你是不是觉得，我把她从你脑子里挖出来，是我错了？”
“可你想过吗，我也是因为太爱你了！”
“我怕你太痛，怕你一个人扛不住，怕你守着一个要死的女人慢慢疯掉！”
她的声音哽咽，像是真的快要哭了。
“你知道我那时候有多害怕吗？你每天醒来第一句话都是她的名字，你连梦里都说你想她……我怕，我怕你真的会疯！”
“我不能眼睁睁看你被她拖下去！”
“我不是想害你，我只是……太爱你了！”
“阿泽，你别不说话，你能不能……就像以前那样原谅我一次？”
“你看着我！”
“你抱抱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像风一样缠着他。
顾承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指尖死死握成拳，指节发白，眼神里全是冷意。
她忽然笑了，笑得像是释然了。
“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
“你很快就不会记得这一切了！”
她猛地扑上去，抱住他，头埋在他肩膀，脸贴着他的脖子，眼中是一抹决然的疯狂。
就在那一瞬，她另一只手从风衣里抽出藏好的电棍，几乎是零距离地贴在他后颈的位置，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开关。
电流瞬间爆裂开，顾承泽整个人猛地一震，身体剧烈抽搐，嘴唇微张却说不出话来。
他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后是天旋地转。
意识像潮水一样崩塌，所有声音都模糊成一片嘈杂的嗡鸣。
他想挣扎，可身体已经不听使唤，指尖最后一点力气，也在几秒钟内迅速流失。
林清浅抱着他的身体，控制着他倒下的方向，让他顺着她的怀抱滑落在地，像抱着一个熟睡的人那样，小心地抚平他被电击后抽搐不已的身体。
“睡吧！”
“这次我会让你真正忘干净！”
她低声呢喃，俯下身在他额头轻轻一吻。
外头传来脚步声，是她早已安排好的几个手下，穿着黑衣黑帽，戴着手套，动作利落地从侧门进来，抬起顾承泽的身体，裹进毯子，抬上车。
她站在车门口，抬手看了眼时间。
凌晨三点二十七分。
正好。
“走吧！”
林氏药业的秘密实验中心，位于郊区一栋废弃建筑的地下一层，外观是早年被封的冷库，只有林清浅和她的几个私人团队知道密码。
电梯直达地下室，灯光是那种冷白色，一层层打在墙面上，让人不寒而栗。
顾承泽被抬进来时还在昏迷，几个技术人员立刻推上手术台，开始检查他后脑芯片的运行情况。
“主线路已中断，疑似外部干扰！”
“芯片程序遭到破坏，内核已混乱，重启无效！”
“是否进行升级处理？”
林清浅站在监控屏前，点头。
“升级！”
“完全重建记忆路径，情绪模块调至中性，清除所有主观痕迹！”
“从今天开始，他的梦里不再有她！”
“他的情绪，不再被她牵动！”
“他看到她，只会觉得陌生、不安、甚至厌恶！”
“我要他从灵魂里排斥她！”
主刀技术员迟疑了一下。
“这会对他造成一定的二级神经损伤，有可能在未来造成短期记忆紊乱和情感迟钝！”
林清浅笑了一声。
“那又怎么样？”
“他不需要记得太多！”
“他也不需要再爱谁！”
“只要他身边是我，就够了！”
手术持续了将近四个小时。
当顾承泽被重新抬回林清浅的别墅卧室时，天已经亮了，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地板上，打在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林清浅亲自替他擦拭脸颊，换好衣服，坐在床边，一直守着他。
他睁开眼的那一刻，她几乎激动到要落泪。
“阿泽……”
“你醒了？”
他眨了眨眼，神情空白，似乎还在回神。
“我怎么……在这？”
她温柔一笑，靠近他。
“你昨晚不小心晕倒了，我让医生给你检查了一下！”
“没事的，只是太累了！”
“你最近总是梦到奇怪的东西，我不放心！”
他点了点头，眼神依旧茫然。
“我梦到一个女人！”
林清浅脸色微微一紧，但还是温和地问。
“谁？”
“我不知道！”
“我看不清她的脸，但她在哭！”
“我想抱她，可我一靠近，她就跑了！”
林清浅把他手握住，放在自己手心。
“那是假的！”
“是你潜意识在作祟！”
“你别往心里去！”
“你已经好多了！”
“等你彻底恢复，我们就办婚礼，好不好？”
顾承泽看着她，眼神很淡，却也没有拒绝。
他已经不记得苏瑾谙的名字。
甚至连她的模样，也一点点从梦里褪去了。
她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被林清浅一次次按进水里，直到彻底消失。
可他不知道。
就在离这栋别墅不远的另一座公寓里，有个女孩正坐在画桌前，捧着一张旧草图，眼神死死盯着那枚设计中的对戒。
她的手在抖，眼泪无声滑落。
她感觉到他不见了。
彻底地。
她的顾承泽，又一次，彻底地把她忘了。
苏瑾谙坐在桌前，手中的铅笔停在纸上，悬了许久，却始终没有落下。
窗外雨滴敲打着玻璃，节奏杂乱无章，像是催命的钟声，一声一声撞进她心里。
她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个雨天了，从顾承泽再次把她忘记的那天起，她好像就被困在了雨里。
那种空，是她从未体验过的。
不是最初的被抛弃，不是第一次的失忆，也不是他站在别人身边时的冷漠。
是比那些都更深沉的空。
像是她从这世上被连根拔起，只剩一具还在喘气的身体，被丢在原地，无人看见，无人听见。
她一遍又一遍翻着那张草图，那是她为他们未来设计的戒指系列最后一枚，命名叫“归”。
她记得那年顾承泽看着她的图，低声说。
“归，真好。
你在哪，我就归哪！”
她抬头问他。
“那如果我死了呢？”
他说。
“那我就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