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没一刻不痛
顾承泽起身，头还在隐隐作痛，但他已经顾不得了。
林清浅挡在他面前，眼里终于闪出了戾气。
“你找她做什么？她不记得你了！她病成那样了，你去看她就是去送命！”
“你会动摇！”
“你会后悔！”
“你会痛！”
顾承泽一字一句。
“我本来就痛！”
“我从术后醒来的第一天起就没一刻不痛！”
“我要知道我是谁！”
“我要知道我忘记的那个人，到底给了我什么，才让我连忘记她都这么痛！”
他猛地推开林清浅，走出房门，留她一个人站在原地，手心泛白，眼睛空洞。
她掏出手机，拨通了地下通讯部的号码。
“行动失败！”
“她干扰了他！”
“启动紧急措施！”
“既然她不肯死，那就送她回地狱！”
医院另一边，苏瑾谙忽然间心口剧烈一紧，整个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了呼吸。
贺晓正在一旁打着点滴，转头看到她脸色苍白如纸，几乎是瞬间扑过去按响紧急呼叫器。
“医生！医生！她又发作了！”
“她心率飙升，血压急降！”
“意识混乱，开始说梦话！”
苏瑾谙嘴里喃喃着什么，声音低不可闻，医生侧耳过去，才听见她一遍又一遍在重复：
“他忘了我！”
“他忘了我了！”
“我不想再死一次了！”
贺晓扑在她床边，眼泪几乎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别说了！别说了！”
“他在找你！他醒了！”
“你再撑一会儿，他就到了！”
“你不能死！”
医生一边抢救，一边惊呼。
“这是……情绪诱导装置被攻击过！”
“芯片被反向植入病毒！”
“对方是冲着她命来的！”
“系统几乎全线瘫痪！”
“如果不是提前设下防御机制，她现在已经心跳停止了！”
贺晓手脚发冷，像掉进了冰窖。
她知道是林清浅。
除了她，不可能还有人能直接入侵这套医疗系统。
她低头看着苏瑾谙，那张熟悉的脸现在憔悴得几乎透明，氧气罩下的嘴唇毫无血色，眉心却依旧紧紧皱着。
她在痛。
她在挣扎。
她连在昏迷里都不肯放弃。
她还在等他。
贺晓咬紧牙，声音颤抖地对医生说。
“不管用什么方法，你们必须把她救回来！”
“哪怕是用命换！”
“她还不能死！”
“她是……顾承泽的命！”
她站起身，拨通了顾承泽的电话，声音颤抖到发不出音。
电话接通那一刻，她只说了一句话：
“她现在，在生死线上！”
“你要是还认得她，马上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他几乎用尽全身力气的一句话：
“你告诉她—”
“我记得她！”
“我……永远不会再忘了！”
“哪怕……只剩她一口气！”
“我也要让她听见！”
“她不是一个人！”
医院的病房里，夜灯昏黄，投下一圈柔软的光。
苏瑾谙安静地躺着，睫毛颤了颤，像风吹动水面那样轻，没过多久，她缓缓睁开了眼。
整个世界都是静的，天花板白得刺眼，她动了动手指，掌心冰凉，手背上传来点滴贴布轻微的拉扯感。
她脑子里空了一段时间。
然后慢慢地，有一个声音闯进来。
“你醒了！”
是贺晓的声音，轻轻的，却带着一瞬间的哽咽。
她低头看她，眼睛红肿得厉害，像是哭了很久，可那张脸却带着劫后余生的轻松和安心。
苏瑾谙微微动了动唇，声音极轻。
“我怎么……在这？”
“你晕倒了！”
贺晓蹲下来，拉住她的手。
“你差点没撑住，医生说你压线了。
你再晚一点醒，就得进重症病房了！”
“我还……活着？”
“当然！”
贺晓吸了吸鼻子。
“你想死都死不了，我可不答应！”
苏瑾谙闭了闭眼，眼角有一滴泪滑下来。
她不是怕死。
她只怕死的时候没人记得她是谁。
她怕一闭眼，所有属于她的过去都随风飘走，没人提起，没人怀念，没人再知道她曾为一个人熬过多少夜，走过多少痛，画过多少图。
“他呢？”
她喃喃。
“他还……梦见我了吗？”
贺晓握紧了她的手。
“他亲口说的！”
“他说他记得你了！”
“他说他再也不想忘了！”
苏瑾谙睫毛轻轻一颤，像是受了风，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她用尽全身力气，吐出几个字。
“那就够了！”
“我还能……再画一张图！”
顾承泽是跑进医院的。
车门一开他就冲了进去，连保安都没能拦住他。
他没带助理，也没通知林清浅，更没戴帽子口罩，一身风尘仆仆地闯进走廊，鞋底踏在地板上的声音急促有力，一步一声，像是急着追赶什么。
护士看见他进来，刚要说话，他已经冲到了护士站前，声音低沉。
“苏瑾谙的病房！”
护士被他眼里的疯狂和急迫吓了一跳，半秒都不敢耽搁，指了指走廊尽头的那扇门。
“……最后一间！”
他立刻转身，跑了过去。
门没锁。
他推开门，气息已经不稳，额头挂着细汗，胸口剧烈起伏，可他第一眼就看见了床上那个安静躺着的人。
她醒了。
她真的醒了。
他站在门口，像是被定住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苏瑾谙的目光一动，朝门口望去。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世界像是安静了一秒。
他看着她，眼神发红，喉头上下动了几下，才缓缓吐出一句：
“你……还好吗？”
苏瑾谙眼中一亮，然后垂下了眼帘。
“你怎么又来了？”
她的语气轻得像叹气，没有责怪，没有欣喜。
顾承泽走进来，走到她床前，站了很久，才低头看她。
“你是不是……不想再见我了？”
苏瑾谙没说话。
她看着他手指上的细伤，衣服还没换，头发乱了，像是刚从风里跑过来。
她忽然想起那个梦。
梦里他抱着她，一遍一遍说。
“别怕，我来接你回家！”
她苦笑了一下。
“你想起来了？”
顾承泽抿唇，点头。
“我记得一些了！”
“不是全部！”
“可我梦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