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成为你的梦魇
“顾总这些年确实变了，以前还有点人情味，现在真的是一块彻底的石头了！”
而他自己，从未反驳过。
那是他现在的样子。
他开始处理归处系列所有剩余的版权问题，甚至主动关闭了该项目的线上展示入口，并委托专业团队将网络上与该系列相关的视觉素材、转载图像、评论文章等清除。
他说。
“那个系列已经完成它的生命周期！”
“它属于过去！”
“现在的我，不再需要这些！”
没有人敢问他为什么。
因为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对那个系列，不是怀念，而是……排斥。
像是在清除某种让他感到不适的残留。
但没人知道，他每一次签下清除指令时，心跳都会加快一瞬，然后很快平复。
他不是没感觉。
只是他已经学会了压下。
他已经被训练成—当“她”的一切出现时，他的第一反应是规避。
不去想。
不去碰。
甚至觉得恶心。
有一次，有人给他寄了一本书。
不是署名邮寄，只是匿名放在公司前台，上面贴了张黄色便签纸，写了一行字：
【你曾在书页中写下的那句话，我还记得！】
他拆开，是一本旧书，书页泛黄，书角还有磨损。
翻到中间那页，果然看到一句熟悉的笔迹：
【归处，是你！】
他看了一眼，眉头皱起，没多停留，直接将书合上，丢进了垃圾桶。
“这是谁送来的？”
他冷声问助理。
助理面色尴尬。
“前台也不清楚，没有署名，快递盒上也没寄件人信息！”
他沉默了几秒。
然后冷冷地说。
“以后这种东西，不准让我看到！”
“再有一次，直接销毁！”
助理点头。
“明白！”
那天他回到家，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他只是觉得胸口发闷，像有一团说不清的情绪堵在那里，不痛，却沉。
他一口气灌下一整杯水，靠在沙发上闭上眼。
耳边什么都没有。
也没人说话。
他忽然很想听一个熟悉的声音。
却连她的名字都记不得了。
甚至，不想记得。
而远方的一间静养室里，有一面白墙上，挂着那幅画—《白夜》。
没有人来看，没有展，没有新闻。
只是挂在那里，风一吹，画框轻轻晃。
画下方的标注早已褪色。
可有一行字，依旧清晰—
【若你再也记不起我，那就忘了吧！】
【我原谅你！】
【但我不会回来！】
这一次，连梦都不再为他停留了。
顾承泽越来越安静了。
不是那种简单的沉默，而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冷。
工作依旧在有序推进，会议也照开不误，但他的眼神里，好像永远停留在某个别人看不见的远方，既不热烈，也不焦躁，甚至连焦虑的痕迹都没有。
他变得像一块被反复打磨过的石头。
没有棱角，不带情绪。
谁都觉得他变得“更成熟”“更稳定”，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世界正在一点点塌陷，塌得没有声响，没有警告，没有回旋余地。
他依然偶尔梦到那个陌生的身影。
但现在不一样了。
梦里的那个人，顾承泽本能地抗拒。
一看到她靠近，他的心跳就开始加速，手心发热，呼吸紧绷，眼前甚至浮现出一种极其强烈的不适感。
是讨厌。
是厌恶。
他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来，只知道每次她靠近，他的身体就发出警报。
梦里的她不说话，只是站着，看他，眼睛一眨不眨，像是无声的质问。
他醒来后心口发紧，喉咙像被堵住，翻身下床去喝水，才发现手心早已出了一层冷汗。
他没跟任何人说这件事。
包括医生。
包括林清浅。
他甚至不再尝试思考她是谁—那个让他本能抗拒、梦见就痛苦的人是谁。
他怕再去追问，身体就会崩掉。
他怕脑子又乱起来。
怕那种似是而非的撕裂感卷土重来，把他从这段被安排得恰到好处的生活中再次撕开。
林清浅的“稳定计划”正按部就班地继续。
顾承泽已经不再有记忆碎片，也不再对任何有关过去的事物产生反应。
他甚至亲手签下了归处系列的版权转让协议，将整套版权永久冻结，公关团队随即发布声明。
“归处系列画作将不再公开展出，作者资料不予公开！”
她知道，这是她一直以来想要的结果。
她想将“那个人”彻底归为过去，不再有任何形式的留痕，不再给他任何借口去追溯曾经。
而顾承泽确实也配合得很好。
他签字的那一刻毫无迟疑。
可她也知道，他不是毫无察觉。
他只是太累了。
累到宁愿彻底断掉全部的可能，也不想再被任何情绪干扰。
这份“干净”，是她亲手给的。
代价，是把他心里最后一点温度也一并拿走。
某天深夜，顾承泽翻出旧电脑。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开它。
那是三年前的旧机子，早已被闲置，系统也没有更新。
他输入密码的时候，手指微微一顿，竟然毫无阻碍地输入成功。
屏幕亮起，是一张空白桌面。
没有背景图，没有快捷方式。
他翻了翻文件夹，在某个名为“未整理”的文件夹里，发现了几十张画稿的扫描图像。
他点开第一张，是一枚未完成的耳钉设计。
第二张，是一个站在长廊尽头的背影。
第三张，是一只握着画笔的手。
他的心忽然跳了一下。
没有熟悉的感觉。
只是突然地，很不舒服。
他本能地皱眉，想关掉，可下一张图自己跳了出来。
是一个名字—被笔触圈起来，在草稿纸角落处潦草地写着：
“你说过，会记得我！”
下一页，是同一只手，撑在桌上，纸上滴了点墨，看不清画面。
他盯着那张图，眼前忽然刺痛。
那种突如其来的情绪—不是心痛，不是悲伤，是极强烈的抗拒。
像是身体在告诉他。
“这不是你的东西，不要再看！”
他一把关掉文件，电脑合上，呼吸急促。
五分钟后，他摔碎了那个笔记本。
第二天早上，他对助理说。
“把我以前所有设计相关的资料，全部清除！”
“包括我自己做的！”
“彻底删除！”
助理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