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 作品

第155章 他想赎罪

第一百五十五章 他想赎罪

顾承泽不是想找人倾诉,他是想赎罪。

可是她现在不想把答案告诉他。

不是想惩罚他,而是她不知道怎么说。

她要怎么开口告诉他,那个他日思夜想、在梦里喊过无数次名字的女孩,现在只能靠镇痛针撑过每一个夜晚?

她要怎么告诉他,那个陪他走过风雪、拼命想留在他世界里的人,已经不奢望任何原谅和拥抱,只想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慢慢熬着过完这辈子?

他记起来又怎么样?

她还能再去重新遭受一遍吗?

康复院的走廊一如既往地安静。

窗外阳光明亮,照在白色的墙面上,有些刺眼。

苏瑾谙坐在窗边,披着薄毯,手上还缠着输液的胶布,眼睛盯着院子里刚种下的一排小树,几只鸟落在枝头上跳来跳去,她就那样看着,也不说话。

护士给她量体温,低声说:“今天状态还可以,晚上应该能吃点!”

她点了点头。

护士顿了顿,又道:“前几天有个人来找你,没报名字,站在门口很久,没进来!”

“是个男的,穿黑色外套!”

苏瑾谙手里的杯子一抖,没抓稳,差点掉地上。

她反应过来,慢慢捡起杯子放回膝上,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把他赶走了?”

护士点点头:“贺小姐交代过,不能让他见你!”

“她怕你情绪波动!”

苏瑾谙低头苦笑,眼眶一红。

“她怕我撑不住!”

“可我哪天撑住过?”

“他真的来了?”

护士犹豫了一下:“我看不清脸,他戴了口罩,也没说话!”

“就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走了!”

“走得挺快!”

“像是……不敢留下来!”

苏瑾谙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她知道是他。

她说不上是难过还是解脱。

她等了那么久,连自己的名字都快记不清了。

他终于来了,却没敢开口。

她也没力气再追了。

贺晓下午才回来,手里拿了一些生活用品,一进门就被苏瑾谙的眼神看得怔了一下。

“你哭了?”

“他来过了!”

她说。

贺晓脸色僵了。

“护士说的?”

“你为什么不让我见他?”

贺晓放下手里的东西,没吭声。

“你怕我心软?”

“你怕我再回头?”

“我已经没地方可回了,你还在怕我会跑?”

贺晓走过去坐下,看着她:“我不是怕你跑!”

“我是怕你再一次倒在他面前!”

“你现在这身体,你自己清楚,见他一次,顶你两次抢救!”

“他不是故意来害你的!”

“但他现在任何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能把你拖回那个你刚爬出来的深坑里!”

“你不该再跳一次!”

苏瑾谙闭上眼,靠在椅背上。

“可他来了!”

“他没忘我!”

“他还是记起来了!”

“他想见我!”

“这次不是我找他,是他找我!”

贺晓低头擦了把脸,喉咙发紧。

“那你打算怎么办?”

“见吗?”

“还是继续耗着?”

“你还撑得住几天?”

“你想让他真的见到你躺在病床上、插着管子、昏迷不醒?”

“你想让他在那一刻才说‘我记起来了’?”

“那你真的赢了?”

苏瑾谙没答,只是问:“他那天看了多久?”

贺晓一顿,低声说:“五分钟!”

“他站在门口,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然后转身就走了!”

“我在窗后看见他的时候,他的手一直在抖!”

“他很努力在克制!”

“但他不敢走进来!”

“他怕他看见你之后,会控制不住!”

“他也怕你看见他,会撑不下去!”

“所以他走了!”

苏瑾谙笑了,眼泪又掉了下来。

“那挺好的!”

“我们都还记得彼此!”

“但我们都不敢靠近!”

“这就是结局!”

“一个不敢来,一个不敢留!”

“一个怕看到痛,一个怕再疼一次!”

晚上贺晓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时脸色不太对。

“刚有人告诉我,顾承泽把画册公开了!”

“他联系了几家独立画廊,说要为归处系列做一场纪念展!”

“不做商业,只放画,不宣传作者!”

“他说,这些画是他记得的唯一证明!”

“如果不挂出来,他怕他哪天又忘了!”

苏瑾谙没出声,只是低头一下一下地抠着毛毯。

“他想见你!”贺晓又说。

“他现在每天晚上都会去那间画廊,坐到打烊!”

“他说他在等!”

“等你哪天愿意见他!”

苏瑾谙闭着眼,脸上是安静的表情。

“他记得我了!”

“这次是真的记得了!”

“可是太晚了!”

“我现在不敢见他!”

“我怕他一走进来,我就走了!”

“我不想死在他面前!”

“也不想让他看着我像个废人一样坐在这里,等着气喘、发烧、抢救、住icu!”

“我宁愿他记得的是画里的我!”

“那样漂亮点!”

“哪怕他不知道那是谁!”

“也别是现在的我!”

第二天清晨,她写了一封信,信封是最普通的那种白纸壳,没有名字,只写了三个字:

【别来了!】

她让贺晓送去画廊。

“你亲手给他!”

“你看着他拆!”

“你别让他哭!”

“也别让他问!”

“你就告诉他,我活得很好!”

“但以后,不见了!”

贺晓点了点头,抱住了她。

她没哭。

贺晓却哭了。

她知道—

这一别,大概就是一辈子。

贺晓把那封信送到画廊的那天下午,天阴得很。

画廊里没开灯,只有靠近门口的那几盏展灯还亮着。

顾承泽就坐在画廊角落的沙发上,一身深灰的风衣搭在椅背上,杯子里泡着半杯早就凉了的红茶。

他正看着那张画—那幅窗边的背影,灯光打在画布上,那道背影永远不回头。

贺晓走进来的时候,他没有转头,但明显愣了一下。

她直接走过去,把信递给他。

“她让我转交的!”

顾承泽接过信,手指握紧了一下。

他低头看着那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信封,白纸壳,无署名,连封口都不是胶封,只是随手折了两折。

他拆开,拉出那张信纸,里面一共就三行字:

【别来了。

我真的没力气了。

你记得就够了!】

顾承泽读完那几行字,手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