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 作品

第162章 遗落时光

第一百六十二章 遗落时光

那些画面,全是拼贴出来的记忆碎片,是顾承泽在夜里数百次地翻那本画册,把每一幅画,每一行字,都在脑子里来回地摁进脑皮层里才“捏”出来的。

那不是记忆,是他硬逼自己记住的悔意。

林清浅来看过他一次。

穿得一丝不苟,站在病房门口,隔着床尾望着他,声音轻得像在念悼词:“你现在知道自己没能力承受她了吧!”

顾承泽没抬头,只是继续翻着手机上那张照片。

照片是一张她画的草稿纸,手边压着一枚银杏叶,光线斜着照进来,像是很久以前的黄昏。

她给那幅画取了个名字—《遗落时光》。

他说:“她是我这辈子唯一的遗憾!”

林清浅眼神动了动:“可你活下来了!”

“你现在过得比她好!”

顾承泽盯着她,像是看穿了她所有伪装:“是你做的吧?”

林清浅笑了一下,没否认。

“是我!”

“你痛那一下,是你在救自己!”

“你以为你记得她,你就能从愧疚里逃出来?”

“你错了!”

“你永远都逃不出来!”

“你再见她一次,你就会多一次崩溃!”

“你以为你们两个人爱过,所以就能回到过去?”

“她已经不是原来的苏瑾谙了!”

“她是你惧怕的来源,是你最想逃离的那种梦魇!”

“我帮你逃掉了,你却怪我?”

顾承泽没说话。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那行字。

【你忘了我,我就不会死!】

【你记得我,我就要离开!】

他笑了一下,声音低得像是从肺里刮出来的:“她说她怕一听见我的声音就活下来了!”

林清浅没接话。

顾承泽抬起眼看她,目光平静,却带着极深的寒意。

“你是不是很怕她活下来?”

“你是不是怕哪天我突然又想起更多?”

“怕我哪天会拼回我们之间那三年,是怎么从爱到陌生,是怎么一夜之间换了脸,连声音都听得陌生的?”

“你怕哪一天,我知道她是怎么一个人站在台下,看我牵着别人的手走进订婚宴现场,却一句话没说!”

林清浅眼神动了动。

“你想闹?”

“你现在还有资格闹?”

“你当年亲手签的失忆协议,是我逼你签的?”

“你忘她,是你求着让我删掉的!”

“你那时候说你撑不住了,你说她就是你的病根儿,是你晚上睡不着觉的来源,是你反复做噩梦的根源!”

“你忘了吗?”

顾承泽没有反驳。

他确实说过。

那时候他真觉得是苏瑾谙害的他。

他一梦见她就头痛,一看见她就心慌,一靠近她就发烧,像是中了什么邪。

但他不知道的,这都是林清浅的阴谋。

林清浅说:“她不是治愈你的人,她是毒药!”

“她爱你是事实,但她的爱是错误的!”

“她是你背上的石头,是你脑子里绞着的一根刺!”

“可你记起来了,她现在还愿意爱你吗?”

“她会原谅你吗?”

“她会接受你吗?”

顾承泽眼神轻轻一震。

林清浅看着他,语气彻底放缓:“我不怕你记得她,我怕你记得了却拿她没办法!”

“你拿她没办法,她也不会再来找你!”

她说完这句话,转身走了出去。

病房门关上的那一瞬,顾承泽忽然想起,那年苏瑾谙最初给他画的第一幅画,名字叫《不适之吻》。

她说:“你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是你靠近他时身体是抗拒的,但心还是想抱住他!”

“你吻他的时候会觉得不适,像是亲到了火!”

“可你就是不想松开!”

一个星期后,苏瑾谙再次进了医院。

这次不是突发头痛,是贺晓实在扛不住了。

她连续两天三夜没吃一顿完整的饭,设计图画到一半吐血,整个人虚得站不住。

贺晓把她送进急诊,挂了号,折腾了一晚上才算稳定。

她在病房里醒来时,手还搭着输液针,脸上没什么血色,声音淡得像一缕风:“我是不是又要死了?”

贺晓蹲在她床边,声音低哑:“你这次再不好好躺着,我就真给你打电话叫他来了!”

“你不是怕见他吗?”

“你想现在这样被他看到?”

苏瑾谙笑了一下,闭着眼道:“他不会来的!”

“他那天在展厅看我一眼都没敢靠近!”

“他不敢来见我这样!”

“他怕又后悔!”

“我不想让他为我后悔!”

“我想让他记得的,是我漂亮的样子!”

“是我画画的时候,不是我吐血的时候!”

贺晓握着她的手,哽了一下:“你就是……太顽固了!”

“你别再撑了!”

“他不是你想的那么冷血,他是记起来了,他是想你了,他是……后悔了!”

苏瑾谙没动。

半晌,她喃喃开口:“那就让他后悔一辈子吧!”

“别再让他觉得,回头我就还在!”

“我不是画廊里的那张画,我不是他梦里那个影子!”

“我是他忘了的苏瑾谙!”

“我活着,是我自己的本事!”

“我只是不甘心……就这么被他删掉!”

贺晓再也忍不住,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

明明是最疼的,却从不求一句原谅。

明明是最爱的,却从不敢多看一眼。

明明已经撑不住了,却还一口咬着不肯倒下。

她太清楚自己是谁,也太清楚对方爱不爱她了。

所以她从不打扰。

她只是一个人活。

一个人痛。

一个人熬。

她说:“我要活得漂亮一点,让他记得起来的时候,觉得我一直是他的骄傲!”

“哪怕他再也见不到我!”

贺晓看着苏瑾谙的脸,心口像是被什么堵着,压得喘不过气。

医生刚才说得很直接,苏瑾谙现在的情况,基本上就是靠意志在撑。

她的身体随时可能熄火,肝功能也开始紊乱,胃出血的可能性大到只要一顿饭吃得不对,下一秒就是抢救。

可她就是不躺。

哪怕站不直,也要回到桌前把图画完。

哪怕喝一口水都恶心,也要和客户见完最后一面。

贺晓不懂。

她问:“你图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