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听见你哭了吗
她在听。
在记。
在用尽最后的力气，把这一刻牢牢记进心里。
顾承泽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低低的，只够她听见：
“瑾谙！”
“我们一起过了第一个冬天！”
“明年春天，你还得陪我去山坡看银杏发芽！”
“你得看着我把每一片叶子都画下来！”
“你答应过我的！”
苏瑾谙闭着眼，靠着他的胸膛，轻轻点头。
“好！”
“我陪你！”
夜里，苏瑾谙睡得很浅。
她总是这样，每到冬天，夜晚的气温一低，她的呼吸就容易不稳。
顾承泽守在她身边，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呼吸声，心疼得一夜未眠。
他轻轻地帮她掖好被角，一遍一遍给她调整氧气机的参数，小心翼翼地维持着那一丝微弱的气息。
凌晨四点，天还没亮。
苏瑾谙醒了。
她睁开眼，看见顾承泽靠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睡着了，眉头紧紧皱着，像是在梦里也不肯松懈。
她用尽力气，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发顶。
“傻子！”
“你比我还累！”
她喃喃地说着，眼眶一点点泛红。
她这一生，遇到过很多人。
可只有他，哪怕在最糟糕的自己面前，也不曾嫌弃，不曾放弃。
她用尽了六年，穿过了无数个痛苦到窒息的夜晚，才等到他的归来。
她怎么舍得，就这么离开。
第二天一早，贺晓来了。
带着一篮子热气腾腾的小馒头，还有炖了一夜的汤。
她一进门就开始数落：“你们俩啊，又是一晚没睡吧？”
“真是要人命！”
顾承泽笑着接过东西，忙着把汤热好，给苏瑾谙盛了一碗。
贺晓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看着苏瑾谙，眼神里带着心疼，也带着些许欣慰。
“瑾谙啊，”贺晓说：“你真是命大！”
“别人早就撑不下去了，你还这么倔！”
苏瑾谙笑了，声音轻轻的，却透着一股倔强的骄傲。
“我舍不得啊！”
“舍不得你们，舍不得他！”
贺晓鼻子一酸，故作轻松地说：“行吧，既然你舍不得，那就继续活着！”
“别想偷懒啊！”
“明年春天，咱们还得一起去山上撒野呢！”
“你不在，我和顾承泽去看银杏，那多无聊！”
苏瑾谙笑着点头，眼里全是温柔。
“好！”
“我不走！”
“我陪你们！”
而远在城市另一头，林清浅依旧默默地监视着疗养院的消息。
她通过各种渠道打听着苏瑾谙的状况。
得知她病情越来越严重，却还是顽强地活着，林清浅的情绪复杂到了极致。
她没有再动什么手脚。
只是安排了更多的医疗资源，更多的康复辅助。
不是为了让苏瑾谙活得好。
而是为了让她，活得久。
林清浅坐在黑暗的客厅里，眼神冷冷地盯着窗外的夜色，喃喃自语：
“你想赢？”
“没那么容易！”
“我不会让你轻易地、体面地结束！”
“你得活着，看着自己慢慢一点点失去一切！”
“你得活着，看着他一天一天心疼你，一天一天痛苦无能为力！”
“你不死，我就不输！”
“我就要你在这场折磨里，慢慢熬到绝望！”
她握紧了手里的玻璃杯，指节发白，眼神里满是疯狂的执念。
可她不知道，她越是这样，越是推着苏瑾谙和顾承泽，走得更加坚定。
爱不是靠恨可以摧毁的。
爱是用尽所有力气，也要靠在一起的本能。
是即使风刀霜剑，也愿意守着彼此，一步步走下去的决心。
又一个春天快到了。
疗养院的小山坡上，银杏树冒出了细细的嫩芽。
嫩绿的，软软的，在阳光下微微晃动，像是生命在悄悄发芽。
苏瑾谙靠在轮椅上，裹着厚厚的外套，呼吸浅浅的。
顾承泽蹲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笑着说：
“瑾谙，你看！”
“春天来了！”
“银杏发芽了！”
苏瑾谙缓缓睁开眼，看着那片新生的绿意，眼里慢慢泛起了光。
她轻轻笑了，声音像风一样软。
“你看！”
“我们真的—等到了！”
她没有食言。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活着，看到了属于他们的春天。
归处不只是冬天的坚持。
更是春天的重生。
春天真的来了。
银杏树一夜之间长出了密密的小叶片，嫩绿得发亮。
整个疗养院的山坡开始被细碎的绿意覆盖，风一吹，带着刚发芽的青草味，清新得让人想要深呼吸。
苏瑾谙裹着毯子，靠在轮椅上，手指微微蜷着，眼里映着这一片生机。
顾承泽蹲在她旁边，耐心地替她整理被风吹乱的发丝，声音低低的，却带着藏不住的欢喜：
“瑾谙，叶子真的长出来了！”
“你等到了！”
苏瑾谙笑着点头，气息虽然轻，却透着一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安稳。
“嗯，等到了！”
她闭上眼，风吹过来，轻轻撩动她耳边的碎发。
她仿佛能听到那些嫩叶生长的声音，一点点，一寸寸，像极了她和顾承泽走过的这条路。
艰难、缓慢，却从未停下。
她轻声说：“你也长大了！”
顾承泽握着她的手，认真地回答：“是你陪着我长大的！”
“没有你，我不会是现在的我！”
苏瑾谙微微侧头，看着他，眼睛里满是笑意。
“那以后你还得继续长！”
“长成一棵大树，能帮我挡风遮雨！”
顾承泽用力点头，声音带着一点哽咽：
“好！”
“你靠着我，我陪你走下去！”
“走多久都行！”
那天傍晚，疗养院的小礼堂又举办了一个小型的音乐会。
很多老人都来了，大家穿着整整齐齐的衣服，手里拿着小旗子，脸上挂着发自心底的笑容。
苏瑾谙也被顾承泽推到了礼堂。
她穿着米色的连衣裙，披着一条浅灰色的披肩，显得温柔又干净。
坐在礼堂最角落的位置，她抬头看着台上简单的灯光，听着老人们唱着老旧的歌谣。
那些旋律缓慢而温暖，像极了他们此刻缓缓流逝的时光。
顾承泽蹲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一边跟着哼唱，一边看着她。
看她眼里映着灯光，嘴角带着笑。
看她瘦弱的身体在这温暖的气氛里微微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