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笑得干干净净
而在城市另一头。
林清浅刷着手机，看到有人转发了归处展览的照片。
她指甲死死地掐着掌心，脸色白得可怕。
照片里，苏瑾谙笑着坐在银杏树下。
旁边的标牌上，写着她的名字。
【设计师：苏瑾谙。】
【展览主题：归处。】
她狠狠地把手机摔在地上。
碎裂声在房间里炸开。
林清浅坐在地毯上，抱着膝盖，指节掐得泛白。
她慢慢地低头，从地上捡起碎成几片的手机屏幕，指尖划破了，也没出声。
屏幕上最后定格的那张照片，还残留着。
苏瑾谙。
穿着白裙子，坐在银杏树下，笑得干干净净。
像从来没有被抛弃过。
像从来没有被忘记过。
像她从来没赢过一样。
林清浅盯着那张照片，胸口一阵阵发紧。
为什么她还能笑？
为什么她还能撑着做展览？
她明明该倒下的。
明明该在没有回应的等待里，慢慢死掉的。
不是这样。
不该是这样的。
林清浅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她还在。
但没关系。
只要顾承泽不记得她。
只要顾承泽眼里只有自己。
她就赢了。
赢的是未来，不是这一时的风光。
她站起来，走到阳台上，风很大，吹得她头发乱成一团。
林清浅掏出另一部备用机，拨了一个号码。
“动手吧。”
她声音冷得像冰。
“让她彻底待在疗养院，别再蹦跶出来了。”
那边的人很快答应了。
她挂了电话，慢慢笑了起来。
没有人能从她手里逃出去。
特别是苏瑾谙。
这一次，她不会再心软。
而疗养院那边，苏瑾谙还不知道，有什么麻烦正悄悄靠近。
展览结束后，她又开始了新的设计。
她没想着出什么新系列，只是单纯地想画。
想把记忆里的每一个细节都画出来。
一笔一笔，缝进作品里。
哪怕没人懂，哪怕没人买。
也没关系。
她画给自己看。
画给曾经那个，陪着自己站在银杏树下许愿的人看。
贺晓整理完展览的后续工作，累得直不起腰。
她走进病房的时候，看到苏瑾谙又趴在桌子上画图。
小小的一张桌子，被画稿和色卡铺得满满当当。
苏瑾谙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头发松松地挽着，一只手握着笔，另一只手撑着额头。
肩膀薄得像风一吹就要断掉似的。
贺晓心里一酸，走过去把她手里的笔拿下来。
“别画了，休息一会儿。”
苏瑾谙抬头，眼神还带着点迷糊。
“画到一半呢。”
贺晓没好气地把她按回床上。
“一半也不行！”
“你要是倒下了，我谁去告你一状！”
苏瑾谙笑了笑，乖乖靠在枕头上。
“好吧。”
贺晓帮她盖好毯子，嘴里碎碎念个不停。
“你以为你还十八岁啊，一熬夜第二天满血复活？”
“你这身板儿，跟玻璃做的一样！”
“要不是我盯着，你早被自己累没了！”
苏瑾谙听着，笑得眉眼弯弯的。
贺晓一边念，一边帮她按摩僵硬的手指，手指一按下去，能摸到细细的骨头凸出来。
心疼得要死。
可又不能说。
只能一边揉一边低声骂她傻。
骂着骂着，自己鼻子就酸了。
天快黑了，外面又飘起了小雨。
雨丝细得像针，一点点扎在窗户上，打得屋子里湿漉漉的。
苏瑾谙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眼神柔软得不像话。
贺晓拿着手机，在一边刷着归处展览的反馈。
刷着刷着，忽然手一顿。
有条私信弹了进来。
是个陌生账号。
【请问，可以定制一款银杏戒指吗？】
贺晓没多想，随手回了过去。
【可以。请问有什么特别要求吗？】
那边沉默了很久，才慢慢打了一行字过来。
【一半是银杏叶，一半……是未完成的弧线。】
贺晓盯着那行字，心脏一跳。
未完成的弧线。
那是归处系列里，苏瑾谙最隐秘的一件作品。
只展出了一次，连名字都没标。
只有真正懂她的人，才知道，那是她为顾承泽设计的戒指。
一半是银杏，一半是断开的曲线。
寓意是—未完成的归处。
贺晓犹豫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回过去。
【请问，您要送给谁？】
那边回复很快。
【一个……也许永远等不到的人。】
贺晓手指一抖，差点没拿住手机。
她咬着牙，盯着屏幕看了很久。
最后慢慢打了一行字。
【可以定制。但需要时间。】
【请耐心等。】
手机震动了一下，对面发了个“好的”过来。
贺晓握着手机，半天没缓过神来。
她不知道对方是谁。
也不敢多想。
只知道。
这个世界上，有人，还在等。
哪怕等不到。
哪怕早就被迫忘记了名字。
也还在等。
夜深了。
苏瑾谙睡着了。
贺晓守在床边，拿着那条私信，眼眶一阵一阵发酸。
她知道，归处这种东西，哪怕一个人忘了，另一个人也会记得。
哪怕一个人走远了，另一个人也会守着。
哪怕一生一世，再也回不到原点。
也还是有人，记得。
疗养院的灯光暗下来。
只有走廊尽头那盏昏黄的小灯还亮着。
银杏叶被风吹得满地都是。
铺成了一条安静的小路。
像是，通向某个，迟早会抵达的地方。
苏瑾谙睡得很沉。
梦里，她又回到了那个画室。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桌子上。
顾承泽蹲在她面前，笑着递给她一片银杏叶。
她伸手去接。
指尖碰到他的手背，暖暖的。
他轻声说。
“等我。”
“无论多久，等我。”
她眼眶一热，猛地醒了过来。
外面风还在刮。
雨声敲打着窗户，密密麻麻的，像在催促着什么。
贺晓趴在床边睡着了，嘴角还挂着一丝没擦掉的泪痕。
苏瑾谙轻轻动了动，想把毯子往她身上盖一点。
手一动，身上掉下来一片银杏叶。
是白天贺晓捡回来给她的。
她捡起来，轻轻地捧在手心。
闭上眼，轻声说。
“我等你。”
哪怕世界再大。
哪怕风吹得再狠。
哪怕，再也走不到你身边。
我也会等着。
直到最后一片叶子掉落。
直到最后一丝呼吸消失。
我也会，等着。
夜过了三更，风还没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