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归处在此
“乖，再吃一口。”
“吃饱了，咱们才有力气去捡更多的叶子。”
苏瑾谙笑着眯起眼，咬了一小块苹果。
贺晓坐在旁边，看着他们，笑着笑着又红了眼圈。
她想，这样也挺好的。
没有轰轰烈烈。
没有山盟海誓。
只有最平常不过的陪伴。
可正是这种平常的日子，才是最难得的。
傍晚，天边烧起了火烧云。
一大片一大片的橘红色，像是把整片天空都点燃了。
顾承泽推着苏瑾谙，沿着小道慢慢走着。
苏瑾谙靠在轮椅上，抬头看着天，眼睛亮得像是藏了整片晚霞。
她轻轻地说：
“承泽。”
顾承泽低头看她。
“嗯？”
“以后我们每年秋天都来看银杏，好不好？”
顾承泽捏着她的手，点头。
“好。”
“每年都来。”
“哪怕只有我一个人推着轮椅走。”
苏瑾谙笑了，声音软软的。
“那就说定了。”
顾承泽凑过去，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说定了。”
天慢慢暗了下来。
星星一颗一颗亮起来，风也渐渐大了。
贺晓催着他们回去。
“凉了，回去休息。”
顾承泽推着苏瑾谙，一路慢慢地走回病房。
路过小花园的时候，苏瑾谙忽然停了下来。
她伸手指了指旁边的那棵银杏树。
“承泽。”
“在那儿合个影吧。”
顾承泽笑着点头。
贺晓赶紧拿着手机，帮他们拍了下来。
画面里，顾承泽半蹲着，抱着苏瑾谙，头靠着她的肩膀。
两个人笑得很轻，很温柔。
身后是满地的银杏叶，和一棵快要落光了叶子的银杏树。
贺晓拍完，笑着冲他们挥手。
“好了，回去吧。”
顾承泽抱着苏瑾谙，推着轮椅，一路慢慢回到病房。
夜深了。
风停了。
窗外的银杏叶静静地躺在地上，像是在守着什么。
顾承泽坐在床边，握着苏瑾谙的手，轻轻地念着她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
生怕一松开，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苏瑾谙靠在枕头上，闭着眼，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呼吸很轻。
很慢。
但还在。
归处到了。
他们再也不会走丢了。
不管以后路有多长。
只要手还牵着。
就永远，不分开。
夜很安静，安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顾承泽握着苏瑾谙的手，手心贴着她的手背，掌心一阵一阵地发热，像是想把所有的温度都渡给她。
她睡得很浅，偶尔睫毛轻轻颤动一下，像是在做梦。
顾承泽不敢动，就这么半跪在床边，盯着她的脸看了很久很久。
她瘦了太多了。
脸颊凹下去一点，锁骨清晰得吓人，整个人小得像是风一吹就能散了。
可她还在。
她撑到了。
他低头，把额头贴在她的手背上，闭着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像是要把她的气息也吸进骨头里。
房间里静得只能听见两个人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声。
贺晓在沙发上裹着毛毯，睁着眼看着这一切，什么也没说。
她知道，她们能走到今天，已经是奇迹。
天快亮的时候，苏瑾谙醒了。
她动了动手指，顾承泽立刻醒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
“醒了？”
苏瑾谙睁开眼，笑了笑。
“嗯。”
她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了什么。
顾承泽凑过去，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累不累？”
苏瑾谙摇了摇头。
“想出去走走。”
顾承泽怔了一下，低头看着她。
“外面很冷，要不要……等太阳出来？”
苏瑾谙眨了眨眼，笑着说：
“不怕冷。”
“想看一眼银杏叶。”
顾承泽点点头，轻轻地把她抱起来，小心翼翼地裹上厚厚的毛毯。
贺晓也起来了，打着呵欠帮忙拿着氧气瓶。
三个人一起来到花园。
天边还挂着一点浅浅的光。
银杏叶落了一地，踩上去软绵绵的，带着点湿气的味道。
苏瑾谙靠在轮椅上，披着毛毯，眼神亮亮的。
她伸出手，慢慢地捡起一片落在膝盖上的银杏叶。
捧在手心里，轻轻地笑了。
顾承泽蹲下来，握着她的手，陪着她一起看。
贺晓站在一边，抱着臂膀，看着他们，鼻尖发酸。
天色慢慢亮了。
阳光穿过薄薄的雾气，洒在他们身上。
银杏叶在风里轻轻摇晃着，像是在低声说话。
苏瑾谙靠在轮椅里，闭着眼，感受着风，感受着阳光。
顾承泽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
“以后每年秋天，我都带你来看银杏。”
“哪怕你不在了，我也带着你的素描本来看。”
“看每一片叶子，看每一条路。”
“带着你走下去。”
苏瑾谙睫毛轻轻颤了颤，嘴角慢慢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好。”
“说好了，不许反悔。”
顾承泽笑着点头。
“说好了。”
贺晓在一旁听着，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转过头，假装在整理围巾，不让他们看到自己哭得一塌糊涂的样子。
她知道，瑾谙已经在用尽最后的力气，留下一点一滴的痕迹。
她也知道，顾承泽已经把自己的余生，全部押在了这个瘦瘦的女孩身上。
他们谁都没有退路了。
也不想有退路了。
太阳慢慢升起来了。
风也小了。
银杏叶在阳光下闪着淡淡的光。
苏瑾谙靠在轮椅上，手里捧着那片银杏叶，笑着眯起了眼。
那一刻，她很满足。
很幸福。
很安心。
就像终于完成了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场长跑。
虽然身上全是伤痕。
虽然气喘吁吁。
虽然早就力竭。
但她到达了终点。
带着满身的爱。
带着从未松开的执念。
到了。
真的到了。
贺晓擦干了眼泪，走过来，蹲在苏瑾谙旁边。
“瑾谙，想不想拍张合照？”
苏瑾谙眨眨眼，笑着点头。
“想。”
顾承泽也笑了，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架在旁边的树枝上，调好角度。
然后他蹲下，抱着苏瑾谙，贺晓也蹲在另一边。
三个人挤在一起，笑着，按下了快门。
咔嚓一声。
时间定格下来。
画面里，阳光暖暖的，银杏叶飞舞。
三个笑得像孩子的人，紧紧挨在一起。
谁也没松开手。
贺晓拿着手机，翻着刚拍好的照片，笑着笑着又哭了。
她把照片发到自己的朋友圈，只写了六个字。
【归处到了，我们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