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三人两狗

天刚蒙蒙亮,王谦就听见院里有动静。看书屋小税蛧 庚辛蕞筷

他轻手轻脚爬起来,透过结霜的窗户看见爹正在给大青驴套鞍子——今天要去林场拉木料。

灶间飘来烙饼的香味。

娘已经起来了,正往布袋里装干粮。

见王谦出来,她递过个铝饭盒:"酸菜馅饼,跟子明分着吃。"

王谦心头一暖。

上辈子娘也是这样,不管他干啥,总惦记着别饿着。

"多穿点,"娘往他棉袄里塞了条围巾,"后山风硬。"

王谦系好绑腿,腰间别上侵刀。

大黄早就等在门口,尾巴摇得像风车。

这狗精得很,知道要上山。

晨雾中的牙狗屯静悄悄的,只有几户人家的烟囱冒出炊烟。

王谦踩着积雪"咯吱咯吱"往于子明家走,大黄在前头开路,时不时回头等他。

于家院里亮着油灯。

王谦刚推开栅栏门,黑子就蹿了出来,链子绷得笔直。

出乎意料的是,这狗没叫,只是兴奋地原地打转。

"来得正好!"

于子明从仓房钻出来,肩上挎着个布口袋,"钢丝套借来了,六个!"

他今天换了身旧军装棉袄,腰间别着弹弓,活像个小民兵。

黑子见他出来,立刻扑上去舔他手。

"这畜生昨晚闹腾半宿,"于子明揉着黑子的脑袋,"好像知道要上山似的。"

王谦笑了笑。

黑子就这样,每次出猎前都躁动不安。

两人解开黑子的链子,这狗立刻跟大黄互相嗅闻起来。

出乎王谦意料,两条狗居然没打架,只是互相摇了摇尾巴。

"奇了,"于子明瞪大眼睛,"黑子平时见狗就咬。"

"缘分吧。"王谦心想,这俩上辈子可是最佳搭档。

出了屯子,天色渐亮。

东边的山脊上泛起鱼肚白,照得雪地泛着淡蓝色。

黑子和大黄跑在前头,在雪地里蹿来蹿去,惊起几只麻雀。

"咱先去老鸹岭?"于子明问,"那边兔子多。"

王谦正要回答,身后突然传来"咯吱咯吱"的踩雪声。

两人回头一看,一个裹着红围巾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追来。

"谦哥——等等俺——"

王谦心头一跳。

杜小荷?!

小姑娘跑得气喘吁吁,脸蛋红得像苹果,棉袄扣子都系歪了。,小-税-宅+ ~首¨发_

她一把抓住王谦的胳膊才没摔倒:"可、可算追上你们了!"

"你咋来了?"王谦赶紧帮她拍背顺气,"你娘知道不?"

杜小荷狡黠地眨眨眼:"俺跟娘说去翠花家学绣花。"

她拍了拍鼓鼓囊囊的挎包,"看,俺带干粮了!"

于子明噗嗤笑了:"完犊子,这下打猎变郊游了。"

"要你管!"杜小荷冲他吐舌头,"俺又不是没打过猎!"

王谦头疼起来。

以后带杜小荷进深山肯定不行,但眼下送她回去更耽误工夫。

"明子,"他无奈道,"要不今天就在外围转转?"

于子明看看杜小荷,又看看王谦,突然咧嘴一笑:"谦哥,要不你跟嫂子上山吧,我回去..."

"呸!谁是你嫂子!"

杜小荷瞬间炸毛,抓起雪团就砸。

于子明灵活地躲到王谦身后,雪团全招呼在王谦胸口。

"于子明!"王谦抖着棉袄里的雪,又好气又好笑,"再胡说八道我让你吃雪!"

三人闹作一团,两条狗也跟着起哄,汪汪直叫。

最后还是王谦板起脸:"行了!要跟就跟,但必须听指挥。"

杜小荷立刻站得笔直:"保证听话!"

于子明做了个鬼脸,小声嘀咕:"还没过门就这么乖..."

"于!子!明!"杜小荷张牙舞爪地扑过去。

于子明撒腿就跑,两人在雪地里追打起来,惊得树上的乌鸦"嘎嘎"乱叫。

王谦看着这一幕,胸口暖融融的。

上辈子杜小荷死后,于子明再没这么闹腾过,变得比他还沉默。

闹够了,三人两狗转向老鸹岭外围。

这里林木稀疏,多是灌木丛,危险系数低。

王谦的主要目的是测试两条狗的狩猎本能。

"黑子,嗅!"于子明指着雪地上的一串小脚印。

黑子立刻低头闻起来,尾巴绷得笔直。

王谦仔细观察那串脚印:"兔子,不超过半小时前经过的。"

大黄不用命令就凑过来,两条狗一左一右循着气味追踪。

王谦暗暗点头——上辈子它们就是这样配合的。

杜小荷好奇地蹲下看脚印:"谦子哥,你咋知道是兔子不是黄鼠狼?"

"兔子的脚印是这样..."王谦在雪地上画了个图案,"前脚小,后脚长。¢午·4?看-书′ ?庚/欣!蕞.哙.黄鼠狼的脚印更圆,而且..."

他忽然停住,意识到自己说得太专业了。

果然,杜小荷和于子明都狐疑地看着他。

"我爹教的。"王谦赶紧圆场。

前面传来狗的"呜呜"声。

三人赶过去,发现大黄和黑子正围着一丛灌木打转。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王谦拨开树枝,露出个土洞。

"兔子窝。"于子明兴奋地说,"要不要熏出来?"

王谦摇摇头:"幼崽可能还在里面。"他吹了声口哨召回两条狗,"咱们找成年的。"

杜小荷惊讶地看着他:"谦子哥,你以前不是见洞就掏吗?"

王谦心头一紧。

是啊,上辈子十七岁的他哪管这些?

是后来在林场干了护林员,才懂得不能竭泽而渔。

"长大了嘛。"他含糊地说,赶紧转移话题,"明子,你不是带了弹弓吗?试试手?"

于子明立刻来了精神,从兜里摸出颗铁珠:"瞧好吧!"

正说着,树梢"嗖"地蹿过一道灰影。

于子明眼疾手快,弹弓"啪"地一声,灰影应声落地。

"打中了!"杜小荷拍手欢呼。

三人跑过去一看,是只肥硕的灰松鼠,眼睛被铁珠打了个对穿。

"神了!"王谦由衷赞叹。

上辈子于子明这手绝活救过他们好几次——有次两个人在山林里断粮,全靠他打松鼠度日。

于子明得意地晃着弹弓:"三十米内,指哪打哪!"

正吹嘘着,黑子突然狂吠起来。

王谦转头一看,大黄已经冲了出去,在百米外的雪地里追着什么。

"野鸡!"杜小荷眼尖。

王谦吹了声口哨,两条狗立刻散开包抄。

只见雪地上扑棱起一只五彩斑斓的雄野鸡,刚飞起一米高,黑子就一个猛扑,硬生生把它拽了下来。

"好狗!"于子明飞奔过去。

黑子叼着野鸡,尾巴摇得像螺旋桨,却不肯松口——这是条好猎犬的本能。

王谦走过去,轻轻掰开黑子的嘴:"松。"

黑子乖乖照做,野鸡掉在雪地上,还在扑腾。

杜小荷小心翼翼地捡起来:"真漂亮..."

她抚摸着野鸡翠绿的羽毛,突然有些不忍,"要不放了?"

"放了也活不成,"王谦检查着伤口,"脖子断了。"

他利索地扭断野鸡脖子,结束了它的痛苦。

杜小荷咬着嘴唇转过头去,但没说什么——屯里长大的孩子都明白生存的残酷。

日头渐高,三人在背风处生了堆火,烤野鸡吃。

王谦用侵刀把野鸡分成三份,插在树枝上烤。

今天带了盐和五香面,比那日烤的更香。

"比俺娘做的强多了!"于子明满嘴流油,"跟你这手艺一比,她老人家做的饭,猪都不想吃!"

“猪不吃,你也得吃!”

杜小荷小口啃着鸡翅膀:"谦哥,你烤的肉真香。"

王谦笑了笑。

上辈子在护林队,他可是出了名的烧烤能手。

吃完饭,王谦教两人下套子。

他选了处兔子常走的"兽道",把钢丝套固定在两丛灌木之间。

"高度要这样,"他比划着,"兔子跑得快,头钻进去的瞬间就会勒紧。"

于子明学得认真,杜小荷则忙着给两条狗梳毛。

黑子舒服得直哼哼,大黄则趁机舔她手里的油渣。

下午的收获不错:四只野兔,三只山鸡,外加于子明又打的三只松鼠。

王谦用树皮编成绳子,把猎物串起来挂在树枝上。

"该回去了,"他看看日头,"再晚你娘该着急了。"

杜小荷拍拍鼓鼓的挎包:"俺还带了粘豆包呢!"

"回去热乎吃,"王谦帮她系紧围巾,"你娘要是知道你偷跑出来..."

话没说完,黑子突然对着西边的林子狂吠起来,背毛全部竖起。

大黄也紧张地低吼,前爪不停刨地。

"咋了?"于子明站起身。

王谦眯眼望去。

远处的灌木丛微微晃动,不像风吹的。

他心头一紧——该不会是野猪吧?

"收拾东西,"他低声说,"慢慢往后退。"

三人刚退了几步,灌木丛里"扑棱棱"飞起一只松鸡。

于子明长舒一口气:"虚惊一场。"

但黑子还是不安地吠叫,不肯离开。

王谦走近查看,在雪地上发现了一串奇怪的脚印——比狗掌大,带着锋利的爪痕。

"啥玩意?"于子明凑过来。

王谦心跳加速。

这脚印他认识——是狼!

而且从步幅看,体型不小。

"没啥,"他故作轻松,"可能是野猫。走吧。"

回程路上,杜小荷兴奋地讲着今天的见闻,于子明不时插科打诨。

王谦表面应和,心里却想着那串脚印。

上辈子这年头,狼应该很少来屯子附近了才对。

路过一片白桦林时,黑子又停下来嗅闻。

王谦注意到雪地上有几个烟头——不是本地人常抽的"大前门",而是带过滤嘴的高级货。

"有人来过?"于子明捡起烟头,"还是外乡人。"

王谦想起杜小荷说的那个收山货的关里人。

莫非是同一个人?

他为什么要来这么偏的地方?

太阳西斜时,三人回到屯子。

杜小荷老远就看见她娘站在院门口,赶紧躲到王谦身后。

"完蛋,俺娘发现了..."

"活该,"于子明幸灾乐祸,"看你下次还敢..."

话没说完,杜婶已经冲了过来,一把又揪住杜小荷的耳朵:"死丫头!学会撒谎了是吧?!"

"娘!疼!"杜小荷踮着脚,"俺跟谦哥在一起,没事的!"

杜婶这才注意到他们拎的猎物,愣了一下:"哟,收获不少啊。"

"杜婶,"王谦赶紧解下一只野兔一只野鸡递过去,"小荷可勇敢了,还帮着下套子呢。"

杜婶接过兔子,脸色缓和不少:"下不为例!"

她拽着女儿往家走,"赶紧的,帮你娘喂猪去!"

杜小荷回头冲王谦吐了吐舌头,做了个"明天见"的口型。

"啧啧,"于子明摇头,"这小媳妇..."

"滚!"王谦踹他一脚,两人笑闹着往于家走。

分猎物时,于子明死活不肯多要:"这两只兔子归我,剩下的你拿走。黑子以后你可得帮我训好,它打下来的猎物当学费了。"

王谦拗不过他,只好收下。

回到家,娘见他拎着这么多野味,高兴得放下针线:"老天爷,这都你打的?"

"明子用弹弓打的。"王谦把松鼠递给小妹王晴,"回头我剥了皮给娘和你俩做围脖。"

晚饭后,王谦躺在炕上复盘今天的发现。

黑子比想象中更有潜力,大黄的配合也很默契。

但那串狼脚印和烟头...

窗外,月亮升起来了,照得雪地亮如白昼。

王谦轻轻抚摸腿上的伤疤。这辈子的山林,似乎比上辈子更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