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王谦四人就踩着露水摸到了这片用铁丝网围起来的空地。
说是市场,其实就是个自发形成的黑市,摊贩们用木板搭成临时柜台,上面盖着塑料布挡露水。
空气中弥漫着烟叶、咸鱼和机油混杂的气味,偶尔还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肉香——那是有人在偷偷卖野味。
"谦哥,这能行吗?"于子明紧张地东张西望,手指不自觉地摸着腰间的弹弓,"听说抓到了要蹲号子......"
王谦没吭声,目光锐利地扫过一个个摊位。
这里的东西确实让人眼热——上海产的永久自行车零件、天津的飞鸽牌缝纫机头、甚至还有几台八成新的牡丹牌半导体收音机。
最里头有个戴鸭舌帽的汉子,面前摆着几瓶贴着外文标签的洋酒,瓶身上的字母王谦一个也不认识,但看那包装就知道不是一般人能搞到的货。
杜小荷突然拽了拽王谦的袖子:"你看那边!"
角落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农正在卖猎具。玻璃柜里陈列着黄铜子弹壳、精钢捕兽夹,甚至还有几把做工精良的猎刀。王谦蹲下身,手指轻轻抚过一把带血槽的匕首——刀身泛着冷光,刀刃锋利得能刮胡子,刀柄上缠着防滑的鹿筋绳。
"多少钱?"王谦低声问。
老农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珠在王谦粗糙的手指和腰间别的猎刀上停留片刻,慢悠悠伸出五根手指:"五十,不要票。"
于子明倒吸一口凉气——这都顶得上林场正式工一个多月工资了!王谦却盯着匕首若有所思。¨第¨一/看¨书!徃? \已?发,布.罪?薪.漳*結+上辈子他见过这种制式的猎刀,是鄂伦春老猎人的手艺,用的是苏联特种钢,在黑市上绝对有价无市。供销社收上去的皮毛,转手到省城就能翻十倍,而真正的好货根本不会出现在明面上。
"刀不错,"王谦不动声色地还价,"但刀背太厚,劈砍不如兴安岭老张头打的趁手。"
老农的眼皮猛地一跳:"你认识老张头?"
"他打的刀,血槽是螺旋纹的。"王谦比划了一下,"去年冬猎,我用他打的刀放倒过一头四百斤的炮卵子。"
老农的脸色变了,上下打量着王谦:"小兄弟是牙狗屯的?"
王谦心头一凛,但面上不显:"老爷子好眼力。"
老农左右看看,突然压低声音:"跟我来。"
穿过几条七拐八绕的巷子,老农敲开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开门的壮汉满脸横肉,腰间别着根电工棍。
屋里烟雾缭绕,四五个男人正在打扑克,桌上散落着粮票和现金,还有半瓶开了盖的茅台。
"龙哥,"老农恭敬地说,"这几个小兄弟有好货。"
坐在主位的男人抬起头——三十出头,穿着件罕见的羊皮夹克,手腕上的上海表亮得晃眼,手指间夹着的香烟过滤嘴比普通的长一截,一看就是特供货。王谦心头一紧,这人他认识!上辈子在护林队时,曾听老队员提起过省城黑市的"刘文龙",据说背景硬得很,连市管会都要给他三分面子。
"山里来的?"刘文龙吐了个烟圈,目光在王谦的猎刀和于子明的弹弓上扫过,"什么货?"
王谦直视他的眼睛,声音平稳:"紫貂皮十只张猞猁皮两张,铜胆一个,都是开春前后的新货。!墈′书?君¢ ?冕′肺\粤`读!"他顿了顿,"还有一对完整的熊掌,冻在雪窝子里,随时能取。"
屋里突然安静了。
打牌的几个人齐刷刷看过来,眼神像刀子似的在王谦身上刮。
刘文龙慢慢站起身,皮夹克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小子,吹牛逼可是要挨揍的。"刘文龙眯起眼睛,"去年整个兴安岭才出了三个铜胆,你一张嘴就有一个?"
王谦不慌不忙地从内兜掏出个油纸包,层层打开——是半块风干的黑熊膝盖骨,断面还带着新鲜的血丝,骨头截面呈现出罕见的琥珀色。
"正月二十四打的,"王谦把骨头放在桌上,"母熊,皮子完整,就后腿有个枪眼。"
刘文龙接过骨头,对着灯泡看了看,突然笑了:"有点意思。"他弹了弹烟灰,"紫貂皮的两百一张,猞猁皮八百,铜胆看品相,最少两千。熊掌另算,一对五百。"
于子明手里的水壶"咣当"掉在地上——这一部分货品的价格比供销社高了好几倍!
你比如熊胆和熊掌...
就是紫貂和猞猁皮的价格,也比县供销社高出了不少!
杜小荷也瞪大了眼睛,她爹杜勇军当了半辈子猎户,也没见过这么高的价!
王谦却面不改色:"紫貂皮三百,猞猁皮一千,铜胆两千五。熊掌可以送你,但有个条件。"
刘文龙挑了挑眉:"说。"
"我要换东西,不全是现金。"王谦指了指墙上挂着的双筒猎枪,"比如那个。"
屋里响起几声嗤笑。一个满脸麻子的壮汉哼道:"龙哥的枪你也敢要?"
刘文龙却摆摆手,饶有兴趣地看着王谦:"小子,你懂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五六式改的双管,枪管截短了半寸,适合林子里用。"王谦扫了一眼就说出了门道,"但照门歪了,打铅弹会偏右。"
刘文龙的表情终于变了。他转身从墙上取下猎枪,推到王谦面前:"试试?"
王谦接过枪,手指在枪管上一抹,又扳开枪机看了看:"德国钢,膛线还行,就是撞针磨损了。"他抬头看向刘文龙,"这枪值八百,但修好能卖一千五。"
刘文龙盯着王谦看了几秒,突然哈哈大笑:"好眼力!"他拍了拍王谦的肩膀,"紫貂皮二百八,猞猁皮九百,铜胆两千三,枪算八百抵给你。剩下的现金结算,如何?"
王谦在心里快速算了一笔账——按这个价,十张紫貂皮就是两千八,加上猞猁皮和铜胆,总共能换六千多!
这都顶得上普通工人十年的工资了!
但他脸上丝毫不显,只是点了点头:"成交。但我还有个条件。"
"说。"
"我要先拿定金,子弹两百发,猎刀两把,外加一套好的剥皮工具。"王谦直视刘文龙的眼睛,"七天后,老地方交货。或者,你去我们兴安岭林场也可以......"
刘文龙眯起眼睛:"小子,你不怕我到时候吞了你的货?"
王谦笑了笑:"省商业局刘副局长的侄子,不会为了几千块钱坏名声。"
屋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刘文龙的表情凝固了,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口烟:"小子,你调查我?"
"供销社的老张头提过一嘴,"王谦面不改色,"说省城有个姓刘的,专收好皮子,价格公道。"
这当然是胡扯。
上辈子王谦在护林队时,曾跟着队长来省城交接一批查获的走私皮货,就是跟这个刘文龙打的交道。
当时刘文龙已经是省里数一数二的皮毛商,据说背后有省里的大领导撑腰。
刘文龙盯着王谦看了许久,突然从皮夹克里掏出个工作证拍在桌上——省商业局后勤处的证件,照片上的人跟他有七八分像。
"我大伯。"刘文龙弹了弹证件,"现在信了?"
王谦伸手:"合作愉快。"
两只手一握即分。刘文龙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两盒子弹和一把猎刀:"预付。七天后的这个点,我要见到货。"
走出巷子,于子明的腿还在发抖。
"谦、谦哥......"他咽了口唾沫,"两千三......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王谦把子弹和猎刀收好,低声道:"回去别声张。这价在黑市也是顶天的,刘文龙肯给这么高,说明他有特殊渠道往外运。"
杜小荷忧心忡忡地拽了拽王谦的袖子:"谦子哥,我总觉得那个刘文龙不像好人......"
"猎户只跟猎物打交道,不问山头是谁的。"王谦看着远处渐渐亮起的霓虹灯,"有了这笔钱,能给屯里换台拖拉机,再给学校修修屋顶。"
于子明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谦哥,你咋知道他那把枪值八百?"
王谦笑了笑:"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