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套中有套

天刚蒙蒙亮,王谦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e¨z/晓′税¨罔′ ?已_发/布~嶵+歆_蟑¨洁¢他抄起猎刀拉开门闩,于子明一头栽了进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崭新的蓝布褂子撕成了布条。

"谦哥!完了!"于子明带着哭腔,嘴角还挂着血丝,"我爹要打死我!"

王谦一把将他拽进屋,顺手带上门。灶膛里的余火映出于子明脸上的巴掌印,肿得老高,一看就是下了死手。

"慢慢说。"王谦舀了瓢凉水递过去,"玉兰去了吗?"

"去了!"于子明灌了口水,呛得直咳嗽,"我俩刚收着套子,就逮着只活狍子,玉兰可高兴了,还帮我包扎被套子勒伤的手..."他伸出右手,掌心缠着条绣花手帕,针脚细密,一看就是刘玉兰的手艺。

"然后呢?"

"然后我爹不知从哪冒出来,抡起棍子就打!"于子明扯开衣领,肩膀上赫然一道紫红的棍痕,"玉兰拦着,他连玉兰都骂,说什么瘸子的闺女也配勾引我儿子..."

王谦眉头一皱:"玉兰腿脚利索着呢,你爹瞎啊?"

"他是气糊涂了!"于子明急得直跺脚,"非说刘叔故意把闺女教坏了来报复他!"

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于得水的大嗓门震得窗户纸哗哗响:"小兔崽子!滚出来!老子今天非打断你的腿!"

王谦一把按住要往炕洞里钻的于子明:"躲啥?按计划行事。*k~a¢n^s_h^u^j`u~n·.?c^c\"他凑到于子明耳边低语几句,小伙子的眼睛越瞪越大。

"这...这能行吗?"

"信我。"王谦拍了拍他肩膀,转身去开门。

于得水拎着根杯口粗的柞木棍站在院当间,身后跟着哭哭啼啼的于婶子。老汉眼睛通红,活像头发怒的野猪。

"老王家的!把我儿子交出来!"

王谦不慌不忙地系着棉袄扣子:"于叔,大清早的,啥事这么大火气?"

"少装蒜!"于得水一棍子劈在柴垛上,震得干柴哗啦啦直响,"这小畜生跟刘大脑袋的闺女勾勾搭搭,全屯都知道了!"

于婶子抹着眼泪拽丈夫袖子:"他爹,有话好好说..."

"说个屁!"于得水甩开老伴,"刘大脑袋当年一枪崩了我的黑虎,现在又派闺女来祸害我儿子,安的什么心!"

王谦正要开口,于子明突然从屋里冲出来,"扑通"跪在雪地里:"爹!您要打就打吧!但玉兰她...她已经有我的种了!"

这句话像道炸雷,震得于得水倒退两步,手里的棍子"咣当"掉在地上。如雯罔 已发布罪歆彰结于婶子"嗷"一嗓子瘫坐在地,拍着大腿嚎起来:"造孽啊——"

"你...你说啥?"于得水声音都变了调。

于子明低着头,脖子红得像煮熟的虾米:"就...就上个月,我去帮玉兰修房顶,下雨了...就在她家仓房..."

王谦适时补刀:"于叔,这事儿要闹到公社,可是流氓罪啊。刘叔要是较真,子明少说判三年。"

于得水的脸"唰"地白了。1984年的流氓罪可不是闹着玩的,严打期间够得上枪毙。

"刘...刘大脑袋知道了?"

"还没。"王谦压低声音,"但玉兰这两天吐得厉害,瞒不了多久。"

于婶子突然不哭了,一骨碌爬起来:"他爹!赶紧的!找媒人去刘家提亲啊!"

于得水胡子直抖,独眼里闪着凶光:"我...我..."

"于叔,"王谦凑近一步,"您想想,刘叔就玉兰一个闺女,那手艺活您是知道的。绣花能卖外汇,腌的酸菜连县里领导都点名要。子明娶了她,等于娶了个聚宝盆啊!"

于得水神色松动了几分。王谦趁热打铁:"再说,当年那事真是意外。刘叔这些年见您就躲,猎枪都封存不用了,这份愧疚还不够吗?"

老猎人沉默了。晨光中,他佝偻的背影显得格外苍老。良久,他弯腰捡起棍子,重重叹了口气:"孽障...准备彩礼吧..."

刘大脑袋家的小院里挤满了人。王谦和杜小荷作为"媒人",正帮着清点彩礼:两匹的确良布、四盒上海牌香皂、一对镀金耳环,最扎眼的是那张火红的狐狸皮,在阳光下泛着缎子般的光泽。

刘大脑袋拄着拐杖站在屋檐下,右腿空荡荡的裤管随风摆动。这个曾经的神枪手如今满脸皱纹,只有那双鹰隼般的眼睛还透着锐利。

"老于家的,"他声音沙哑,"你当真不记仇了?"

于得水别扭地别过脸:"一码归一码...孩子们的事..."

刘玉兰从屋里端出茶盘,脚步轻盈得像只小鹿。姑娘十八九岁年纪,杏眼桃腮,两根乌黑的大辫子垂到腰际,哪有半点残疾?她大大方方地给于得水敬茶:"于叔,您喝茶。"

于婶子一把拉住姑娘的手:"好孩子,委屈你了..."眼睛直往人家肚子上瞄。 刘玉兰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脸蛋"腾"地红到耳根:"婶子!不是...我们..."

于子明赶紧拽她袖子,急得直挤眼睛。王谦见状不妙,连忙打岔:"刘叔,听说您藏了坛二十年的老山参酒?今天不拿出来尝尝?"

!酒过三巡,两个老猎人的话渐渐多了起来。于得水拍着桌子回忆当年一起打围的日子,刘大脑袋则说起抗联时的峥嵘岁月。说到动情处,刘大脑袋突然一瘸一拐地进了里屋,捧出个油布包。

"老于,"他颤抖着解开布包,里面是把保养良好的猎枪,"当年误伤了你的黑虎,这杆枪我就再没用过...今天物归原主..."

于得水盯着那把枪,独眼里泛起泪光。他突然起身,一把抱住刘大脑袋,两个老汉在满院宾客面前哭成了泪人。

杜小荷悄悄拽王谦的袖子:"你教子明说的那些话...玉兰明明还是黄花闺女..."

王谦往她嘴里塞了块喜糖:"这叫兵不厌诈。"他压低声音,"再说了,咱俩的事不也得使点计谋?你娘那关可比于叔难缠多了。"

杜小荷红着脸拧他胳膊,却被王谦一把攥住手。两人指尖相触的瞬间,少女的眼眸亮得像星星。

宴席正酣时,屯里的老支书突然匆匆赶来,在王谦耳边低语几句。王谦脸色骤变,起身就往外走。

"咋了?"杜小荷追上来问。

"公社来通知,"王谦眉头紧锁,"要收缴猎枪,全面禁猎。"

院里的欢笑声戛然而止。所有猎户都站了起来,目光齐刷刷投向王谦。春风拂过院墙,带来远处山林的呼啸,仿佛某种古老生活方式的最后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