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猎犬与权贵

山虎的伤口结了层黑痂,趴在王家灶台边的干草堆上,舌头一下下舔着前爪。-看-书?屋^ !无\错/内/容^

王谦蹲在旁边,手里捏着块蘸了獾子油的鹿肉。

"吃吧,好东西。"他把肉凑到山虎鼻子前。

猎犬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鼻翼翕动,最终小心翼翼地叼走了肉块。

"这狗性子烈。"王建国靠在门框上抽旱烟,"城里人养不出这样的犬,怕是专门从猎户手里买的。"

王谦点点头,手指轻轻梳理着山虎背上的毛发。

这狗骨架子大,肌肉线条流畅,耳朵尖有一撮白毛,是条好猎犬的料子。可惜前主人不懂训练,只当它是咬人的工具。

"陈局长家的小子不会善罢甘休。"王建国吐了个烟圈,"今早我去林场办事,听人说那小子放话要收拾你。"

"让他来。"王谦头也不抬,又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杜小荷配的伤药,"在山里,他的局长爹不如我的水连珠好使。"

王建国哼了一声:"你小子别逞能。人家动动嘴皮子,就能断了咱家的伐木指标。"

门外传来脚步声,杜小荷挎着个柳条筐进来,辫梢上还沾着雪粒。看见山虎在吃食,眼睛一亮:"能吃东西了?好兆头!"

她蹲到王谦身边,从筐里取出几个油纸包:"当归炖山鸡,补血的。还有这个,"——她拿出个粗瓷小瓶,"我从孙大夫那偷学的方子,消炎比土霉素还好使。"

王谦看着她冻得通红的手指,心里一热:"又熬夜了?"

杜小荷脸一红,瞥了眼王建国,低声道:"后山老椴树洞,我放了新织的毛袜子。,微¨趣-晓·税¨ ~醉′薪\章\结_庚·薪,快?"

王建国假装没听见,咳嗽一声往外走:"我去看看新下的套子。"

等老汉出了门,杜小荷才从怀里掏出个布老虎:"给我爹做的烟荷包,剩的布头给山虎缝了个玩具。"

山虎看到布老虎,耳朵突然竖起来。杜小荷轻轻把玩具滚过去,猎犬先是后退,然后小心翼翼地用鼻子碰了碰。

"有门儿!"王谦笑了,"这狗聪明,知道好歹。"

杜小荷趁机摸了摸山虎的脑袋,猎犬没有躲闪,只是尾巴轻轻摇了摇。

"陈志强的事..."她突然压低声音,"屯里都传遍了。老支书说让你这几天别去林场那边转悠。"

王谦眯起眼睛:"他还能吃了我不成?"

"他爹管着木材指标。"杜小荷忧心忡忡,"我爹说,开春咱两家起新房子的木料..."

正说着,院外传来一阵嘈杂。于子明风风火火闯进来,狗皮帽子都跑歪了:"谦哥!不好了!林场稽查队去你家仓房了,说要查私藏木材!"

王谦"腾"地站起来,水连珠已经抄在手里。杜小荷一把拉住他:"别冲动!"

"放心。"王谦拍拍她的手,转头对于子明道,"你去喊我爹和老支书。小荷,你守着山虎。"

林场稽查队的三个人正在王家仓房里翻箱倒柜。领头的是个刀疤脸,正指挥手下丈量几根原木。

"王家的?"刀疤脸斜眼看着王谦,"有人举报你们私砍国有林。这些红松,"——他踢了踢地上的木头,"没打林场钢印,属于盗伐。"

王谦冷冷地看着他:"这些木头是去年洪冲下来的,我从河里捞的。看书屋小税枉 首发老支书那儿有记录。"

"少扯淡!"刀疤脸吐了口痰,"现在规矩改了,河里捞的也得交公!"他一挥手,"全部没收!再罚款二百!"

王谦的手指在水连珠的枪托上轻轻敲打:"谁改的规矩?陈局长?还是他儿子?"

刀疤脸脸色一变:"你他妈少血口喷人!"

"张队长,"老支书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八一年的林业局17号文件看过没?河漂木归打捞者所有,这是省里定的规矩。"

王建国和几个屯里汉子跟在老支书身后,个个脸色不善。刀疤脸见状,气势顿时矮了半截。

"那...那也得登记!"他强撑着说。

"登你娘的记!"于得水不知何时也来了,独眼里冒着火,"老子抗联时候砍鬼子都没这么费劲!"

最终稽查队灰溜溜地走了,但木头还是被贴了封条。刀疤脸临走时撂下话:"这事没完!"

晚饭时,王家气氛凝重。李爱花把玉米饼子摔得啪啪响:"明摆着是陈志强使坏!"

王建国闷头喝粥:"忍忍吧。咱家今年还指望着林场的伐木指标呢。"

王谦没说话,把碗里的肉都挑出来喂给了山虎。猎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情绪,轻轻用头蹭了蹭他的膝盖。

第二天一早,王谦带着山虎和于子明进了山。猎犬的伤还没好利索,但已经能小跑了。他们沿着小溪往三道沟走,那里有片榛子林,常有野猪出没。

"谦哥,真要训练山虎?"于子明有些担心,"它伤还没好..." "轻伤不下火线。"王谦检查着枪膛,"好猎犬不见血成不了材。"

山虎似乎听懂了,耳朵竖得笔直,眼睛紧盯着王谦的每一个动作。王谦从兜里掏出块布,上面沾着野猪的粪便气味,让山虎闻了闻。

"记住这味儿。"他拍拍狗头,"今天咱们找小的练手。"

正午时分,他们在山坳里发现了野猪的踪迹——几棵小树被蹭掉了皮,地上还有新鲜的蹄印。山虎立刻紧张起来,背毛竖起,但没乱叫,显示出良好的训练基础。

"是头半大的。"王谦蹲下身查看粪便,"不到二百斤,正好给山虎开荤。"

他们顺着痕迹追踪了约莫二里地,终于在一处灌木丛后发现了目标——一头亚成年的公野猪,正在拱地找橡实。山虎浑身绷紧,但没王谦的命令,硬是一声不吭。

"好狗。"王谦低声称赞,对于子明比了个包抄的手势。

于子明悄悄绕到上风口。王谦则取下帽子,往空中一抛。帽子落下的瞬间,山虎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野猪受惊抬头,还没反应过来,山虎已经一口咬住了它的后腿。野猪嚎叫着转身,獠牙划过空气,但山虎灵活地跳开,又绕到另一侧骚扰。

"漂亮!"于子明忍不住喝彩。

王谦的水连珠稳稳瞄准,但没有开枪——这是训练猎犬,不是猎杀。野猪被激怒了,追着山虎乱撞,却总是差之毫厘。几个回合下来,野猪累得口吐白沫,山虎却越战越勇。

"够了。"王谦吹了声口哨。山虎立刻停止攻击,但依然保持着警戒姿势。王谦这才开枪,子弹精准地打在野猪前蹄前的地面上,吓得这畜生调头就跑。

"为什么不打了?"于子明不解。

"野猪记仇。"王谦收起枪,"今天给它个教训,以后闻到山虎的味道就会躲着走。"他蹲下身,揉着山虎的脖子,"好样的,你是个天生的猎手。"

回屯路上,山虎昂首挺胸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主人,眼里满是骄傲。于子明突然想起什么:"谦哥,陈志强那边..."

"他玩他的权术,我打我的猎。"王谦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但要是他敢进山使坏..."水连珠的枪管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当晚,王谦在油灯下擦枪。杜小荷悄悄溜进来,手里捧着个热气腾腾的陶罐。

"趁热吃。"她掀开盖子,是酸菜炖粉条,上面飘着几片白肉,"我娘让我送来的。"

王谦接过罐子,指尖碰到她冰凉的手:"谢谢。"

杜小荷挨着他坐下,看着熟睡的山虎:"它今天表现真好。我爹说,从没见过这么聪明的狗。"

"它前主人不懂它。"王谦轻声道,"好猎犬不是工具,是伙伴。"

杜小荷突然压低声音:"陈志强派人去公社告状了,说你殴打革命干部子弟。"

王谦嗤笑一声:"他算什么干部子弟?"

"他爹不仅是林业局的副局长,好像还是人大代表。"杜小荷忧心忡忡,"老支书说,过两天公社要来人调查..."

窗外,二月的寒风呼啸而过,卷起阵阵雪雾。

王谦把杜小荷冰凉的手握在掌心:"不怕。山里的规矩,终究是山里人最懂。"

山虎在睡梦中轻轻呜咽了一声,仿佛在附和新主人的话。

油灯的光晕里,猎犬耳朵尖上的那撮白毛,像极了山巅未化的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