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瑾玄睁开眼,
“这是哪儿?”
“世子爷,您好些了吗?”
冷风端来汤药要喂他,
“您发着热,快把药喝了。”
楚瑾玄端过药碗一饮而尽,
“这是驿站?上房?走!”
掀开被子就要下地。
冷风挡住他,
“世子爷,莫要意气用事。大公子打伤了您,您真有事,大夫人又得为难他。属下想,这不是您想看到的,您先养好身体。咱们再回京都。”
楚瑾玄轻咳着坐到床边。
他哪儿还走得动,如今怕是连马都上不去。
“世子爷,您背后伤口又裂开了,像是刚才交手时,撕裂的,属下,属下给您抹些药……”
“不用,你出去。”
楚瑾玄蹙眉躺下,闭上眼,他刚打量过芝兰与两名侍女放在屋里的绣花鞋。
尺码与鹿鸣山庄后山的脚印吻合。
就是她们!
皇上送给父亲的女人或者是父亲来信向皇上讨要的女人。
他的玉婉在哪儿?
冷风宽慰楚瑾玄,
“世子爷,玉婉姑娘在天有灵,也不希望您为她伤怀,折磨自己。您纵是铁打的,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玉婉姑娘看见会伤心的!呜呜呜……”
冷风嚎啕大哭。
玉婉跪在床底下,恨得牙痒痒。
她只能跪着,因为蹲不住,腿肚子都抽筋了。
心里盼着冷风早些走,楚瑾玄吃了药早早睡觉。
风寒药都有些安眠的成分。
她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她为什么不给我托个梦,我觉得她没死。冷风,为什么你们都觉得她死了!”
楚瑾玄悠悠说着。
他声音不喜不怒,好似一缕幽魂,带着莫名的伤感。
“冷风,你说江湖术士说得招魂,有用吗?”
“啊?世子爷,往什么东西上招?她身体都被水泡烂了,招别人身上也不是她呀。猫啊,狗啊,不合适吧。世子爷,猫狗会说话,怪瘆人的,跟你睡觉,你不害怕吗?”
玉婉听得翻白眼,这个冷风,长得挺精神比安福还缺心眼。
楚瑾玄吸口气,
“滚出去。”
“好嘞!”
冷风迟疑地走出房间,关上门,
“天涯何处无芳草,您别太伤心了,呜呜……世子爷……冷风心疼你。”
冷风吸着鼻涕退了下去。
玉婉呼出口气,终于不用憋气了。
她知道冷风武功不错,会听音识人。
楚瑾玄在这方面就差了些,加上他病了,吃了药,很快会睡着。
玉婉屏气凝神听着楚瑾玄的呼吸声。
他气息急促,浓重的鼻音伴随着隐约的哽咽,听起来……他在哭?
玉婉从未见过楚瑾玄哭,他好似泰山崩于前都能淡然处之。
他总有损主意。
他居然在哭?
他的哭声隐忍中带着克制,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小,气息变得平稳。
他睡着了。
玉婉从地上捡起个石子弹向桌腿,“啪哒”落在地上。
楚瑾玄毫无反应。
玉婉慢慢爬出来,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平息片刻,撑着床边站起身。
楚瑾玄面朝外,躺在床上睡得沉稳,瞧着模样还挺乖巧。
玉婉玩心大起,伸出根指头直戳楚瑾玄腮帮子,眼看就要碰到他,连忙收住手。
她差点忘了,她逃出来了,再不是过去。
玉婉悄悄收手背在身后,定眼瞧着睡梦中的楚瑾玄。
他不好看了,不似第一次见面那般不浊凡尘,傲然于世。
他此时睡着都蹙着眉,一副苦大仇深痛苦的模样。
可这儿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很快会痊愈,回到京都娶妻生子,与旁人相伴一生,如今的痛苦只不过是他漫长人生中的调剂。
他二十多年来顺风顺水中第一次挫败,不习惯罢了。
玉婉帮他掩了下床角,转身离去,刚走到门边。
“玉婉,玉婉……”
楚瑾玄梦魇呼喊。
玉婉知他在说梦话,他要是醒着,准不是叫她,而是直接上手逮她。
“玉婉把手给我,玉婉,玉婉快……”
楚瑾玄声音急促,看来还是个噩梦。
玉婉心里不太好受,她当时不想连累旁人因自己设险,没想到却给楚瑾玄留下这么大的阴影。
“玉婉,别松手!”
楚瑾玄伸着手喊个不停,玉婉蓦地反应过来,他再喊,冷风该进来了。
“玉婉!玉婉……”
“在,我在……”
玉婉小声应着,跑回床边,抬手轻拍楚瑾玄手臂安抚,压着嗓子,
“乖睡!乖!”
“玉婉。”
楚瑾玄猛地逮住玉婉拍在他手臂上的手,紧紧攥住,握在手中,
“玉婉,玉婉,我……抓住了……”
他渐渐变得平静,睡了过去。
玉婉慢慢往往外抽手,另一只手轻抚楚瑾玄的后背。
楚瑾玄闷哼一声,痛苦得蹙着眉,咬着嘴唇不吭声。
玉婉手尖发粘,捏了下是脓血!
她探过头,衣衫粘在后背上,早已结痂带着血。
看衣衫成色应是穿了几日之久,劲鼻子闻了闻都有汗味了。
楚瑾玄向来爱干净,怎么忍下来的。
玉婉挑起衣衫瞄了眼,心里突得揪了下。
楚瑾玄后背鞭痕纵横遍布,渗着血不说,有些早已发脓溃烂。
这个冷风!
玉婉搭了下楚瑾玄脑门滚热烫手,怪不得他抓着自己的手,自己觉得被烙铁捂着似的。
这么下去可不行。
不死也得大伤元气。
玉婉回想着刚才的药味,闻着好似麻黄汤,专治风寒感冒。
但楚瑾玄的脉象确是风热之症,尤其是刚才他还受了大梁哥一掌有了咳血的症状。
断不是一副普通治风寒感冒的药能医好得。
玉婉不能见死不救,她是个大夫!
她必须将儿女情长摆在后面。
对!
她要治好他!
玉婉打算抽出手,但楚瑾玄攥得严实。
玉婉无法,只好夹着嗓子装成楚大夫人,
“我是娘,儿啊,我去给你煎药,你乖乖哈。”
“玉婉!我要玉婉!玉婉别走!”
楚瑾玄皱着眉头,强撑着要坐起来,他微微睁开眼,
“玉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