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穿过图书馆的玻璃幕墙,在林墨寒的镜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他揉了揉酸痛的颈椎,将最后一页论文打印稿塞进帆布书包。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一条短信:"您的账户到账8000元兼职费。"这个数字让他瞳孔微微收缩——已经是本月第三笔了。
这个来自农村的青年始终记得父亲临终时的叮嘱:"咱家祖坟冒青烟才供出你个读书种子。"此刻他站在教学楼的落地窗前,望着校园里停满豪车的林荫道,攥着书包带的手指节发白。三年来他同时打着四份工,住着八人间的学生宿舍,就为了能凑够参加国际学术会议的差旅费。
"小林,这是你第三次修改的论文提纲?"导师张教授推了推金丝眼镜,鼠标在屏幕上划过密密麻麻的批注,"学术规范要严谨,数据来源要注明......"
林墨寒盯着导师衬衫第三颗纽扣上的校徽,喉咙发紧。上周他亲眼看见这位德高望重的教授,被某企业老总亲自开车接去参加私宴。窗外的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论文扉页,那上面还留着母亲用蓝墨水写的"勤能补拙"。
"张教授,我申请下学期去山区支教。"林墨寒突然开口,惊飞了落在窗台的麻雀。他看见导师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针尖刺痛。
深秋的黄昏,林墨寒抱着刚领的教材穿过银杏大道。暮色中飘来若有若无的檀香,让他想起老家祠堂的供桌。拐角处的古董店橱窗里,一尊青铜貔貅在射灯下泛着幽光。
"同学,要看货吗?"穿唐装的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袖口露出半截翡翠扳指,"上等和田玉雕的貔貅,能镇宅招财。"
林墨寒后退半步,背包撞在消防栓上发出闷响。老者银白的头发在风中微颤,眼角的皱纹里沉淀着奇异的光彩:"小友印堂发暗,最近可是遇到烦心事?"
"您认错人了。"林墨寒加快脚步,却听见身后传来沙哑的笑声。那笑声像生锈的齿轮在碾磨神经,让他莫名感到心悸。
当晚他在宿舍整理旧书,突然从《资治通鉴》里掉出张泛黄的信笺。墨迹遒劲的毛笔字写着:"寒舍简陋,望不嫌弃。江鹤年敬邀。"落款处盖着枚朱砂印章,图案竟是只振翅欲飞的仙鹤。
"这就是你说的密室?"林墨寒站在堆满古籍的书房里,指尖抚过博古架上的青铜器。月光透过雕花木窗,在江教授鹤发童颜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此乃家传的藏书阁。"江鹤年点燃檀香,青烟袅袅升起,"小林对《天工开物》的注解颇有见地,特别是对宋代水运仪象台的复原图......"
林墨寒的呼吸突然急促。三天前他熬夜写的论文提纲,此刻正摊在紫檀案几上。老人枯枝般的手指划过"齿轮传动系统"几个字,突然笑道:"若在北宋,这般精妙的设计该用何物驱动?"
"水力?或者发条装置?"林墨寒的额头渗出细汗。
"错矣。"江鹤年袖中滑出枚铜钱,轻轻放在案上。刹那间,铜钱化作流光没入墙壁,整面书架轰然翻转,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机械齿轮,"此乃家传的九章算术机,以钱币为引,可推演万物之理。"
林墨寒后退半步撞上博古架,青铜器皿叮当作响。他看见老人眼中流转的幽蓝光芒,像深海里发光的水母。
"所谓钱雨,不过是虚妄的幻象。"江教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林墨寒正盯着手机银行里突然多出的五百万余额。他颤抖着手指点开转账记录,发现所有进账都来自境外某空壳公司。
深夜的实验室里,示波器上的波形疯狂跳动。林墨寒盯着自己设计的"区块链虚拟货币系统",屏幕上的数字每秒都在刷新。这是他用三个月时间,结合江教授透露的"九章算法"完成的杰作。
"用户林先生,您账户异常。"客服机械的声音响起,"检测到可疑交易,请立即冻结账户。"
林墨寒猛地推开转椅,满墙的液晶屏同时爆出火花。他疯狂地敲击键盘,却看见自己设计的程序正在反向吞噬数据。江教授的警告在耳边炸响:"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念起时万事休。"
"你终于醒了。"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林墨寒睁开眼,看见母亲布满皱纹的脸。病床边的日历显示着三年前的日期,床头柜上放着那张夹在《资治通鉴》里的信笺。
"你昏睡了七天。"母亲颤抖的手抚过他打着石膏的右腿,"那江教授......"
窗外传来清脆的自行车铃声。林墨寒转头望去,看见图书馆前的银杏树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江教授的白发在秋风中轻扬,手里捧着本《天工开物》,封面上用朱砂画着只振翅的仙鹤。
"小友,可愿再续前缘?"老人的声音像山涧清泉。
林墨寒低头看着打着石膏的腿,忽然笑出声来。他想起那个暴雨夜,自己浑身湿透地蜷缩在宿舍床上,对着电脑屏幕上的五百万余额发呆。而现在,阳光正透过病房的窗户,温柔地抚摸着他磨破的袖口。
"劳烦前辈稍候。"他摸索着捡起掉落的钢笔,在病历本背面写下工整的公式。阳光穿过笔尖,在雪白的纸页上投下细长的影子,像极了古籍里记载的日晷刻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