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眠酱 作品

第13章 太好了,我也是绿茶!

栖月头一次来外院书房。

跨过三扇内仪门,往外沿着光洁整齐的巨方石板往前,是左右对称两排四所外书房,正中是五间巨大敞亮的议事厅。

这里是陆恂处理政务之处,守卫森严,侍卫们披甲带刀,一般人轻易不得入内。

她紧了紧手中的食盒,觉得自己此举有些冒失。

但她真的很想知道,陆恂会不会与她遇到了一样的事。

人就是这样,一旦发现某种可能,会不计后果的想要寻求同伴。

在此之前,栖月甚至都没想过如果证实陆恂只是陆远舟大哥的话,她与陆大人该如何自处。

只是被一种即将寻到同伴的喜悦支配着,她不止一次听陆远舟提起过,他有一个很厉害很强大的大哥,世间万物没有什么能难倒他。

即便情形荒谬,但有陆恂在,眼下所有的疑点都能找到出口,真相大白。

而不是她一人担忧害怕。

栖月往右拐进书房靠里的一间。

紫檀书案上高高一摞邸报公文,中间半摊开一本奏折,陆恂靠坐在扶手椅上,眉宇间略有几分疲惫,似在闭目养神。

栖月慢吞吞走近,直觉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光可鉴人的玉瓶插着青竹,放置在矮几上,她将食盒放下,发出一声轻响。

陆恂闻声望来,神色依旧沉稳从容,仿佛那点疲惫不过是栖月的幻觉。

“是什么?”他看向食盒。

“白日给时哥儿做的金乳酥”,陆恂回府已是黄昏日暮,过了晚膳的时辰,栖月便寻了借口来,“纯牛乳做的,清淡好克化。”

乳饼呈金黄色,层层起酥,一眼瞧去似卧着一只只金丝灯笼,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陆恂忙了一日,除了早膳,一整天都未进食。

这会儿才感觉到饿了。

“拿过来。”

栖月依言端了玉瓷碟过去。

走近后才看到陆恂垂下的那只手上握着一串黑曜石手串。

见栖月瞧着,他将手串递过去,“我出生时被批命中有煞,这珠串是从大国寺求来压煞用的。”

他语意平淡,像是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栖月接过手串,上面还留有陆恂的体温,触手生温,她说,“您是好人。”

语气笃定认真。

陆恂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栖月拿着手串看了片刻,并不敢随意把玩,就要放下。视线无意中瞥见一叠公文的最上面,是一页展开的纸张,大约是陆恂随手放置。

上面有一个很熟悉的名字。

陆远舟。

据说陆远舟快回来了,据说他与崔小姐好事将近。

关于三年前发生了什么,栖月不知道。她只记得那时陆远舟紧握她的手,信誓旦旦要带她走,“我护你一生周全。”

心动吗?

当然会。

可她还有姨娘要顾。

栖月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她现今是世子夫人,这样的身份再去想前尘往事,无异于寻死。

压下心底的那点涟漪,栖月扭头看向陆恂。

陆恂也正在看她,目光静而缓,深不见底。

栖月忽而紧张起来。明明是她来试探,可从踏进书房那一刻,就被人牵着鼻子,乱了章程。

“合胃口吗?”

栖月不知自己刚才走神了多久,有没有失态,挤出一个笑,唇角漾起浅浅的梨涡。

其实陆恂的长相放在京中也算数一数二的俊美,只是他为人过于锐利冷淡,常叫人不敢直视。

“很可口。”

栖月这才发现,一玉碟的金乳酥,已经空了。

“也不知是怎么了,”栖月垂下眼,鸦青的睫毛坠着,仿佛很苦恼似得,眉头轻蹙:

“从前两日晨起,忽然就忘了很多事,尤其是最近三年,总也想不起。反倒是先前的事还记得清楚。我是不是病了呀?”

她垂下一双漂亮的眼睛,柔声细语,尾音轻扬,无端就带出些撒娇的味道,即便她本人并无此意。

身体无意识的朝他前倾,代表的是信任和期待。

她将心思都写在脸上。

“栖月,是我疏忽,”陆恂声音温和,神情自然,“以后我若赶不及回来用膳,会提前与你说。”

来之前,栖月心中预演过很多种情形。

关于陆恂的回答,他若也是个穿的,或多或少都会暴露出一点,吃惊或疑惑,总有迹可循。

哪怕他当真以为她傻了,请人给她看病呢。

再料想不到,陆恂会是这样的回答。

他说,“公事繁忙,晚膳还没吃,等会儿我回主院吃。”

一场试探,倒成了妻子的抱怨和夫君的解释。

“可我真的忘了很多事。”

栖月强调,饱满的红唇微张,还不死心。

陆恂将目光从她的唇上移开,轻笑,仿佛无限耐心,“没关系,不重要。”

一切都太自然。

栖月不是一个迟钝愚笨的人,只是她的对手是陆恂,将一切情绪心思都藏极好的陆恂。

深不可测的陆恂。

栖月便觉得自己不该有此怀疑。

这样的奇遇,又怎么会接连发生在两个人身上。

于是她乖顺应好,收起食盒,走前还不忘问一句,“晚膳有什么想吃的吗?”

陆恂看着她,眼神意味难明,“你定。”

陆恂面对了一整日朝堂诡谲,即便他精力旺盛,也难免疲累。一碟金乳酥很好地缓解了疲倦,他喝一口茶水,唇齿间还有残留一点淡淡的甜。

将方才栖月撇过的信拿起,上面是陆远舟这几年的动向。

远舟倒是长进不少,为官也做了几件实事,还专门开辟了通往燕地的路,便宜百姓往来贸易。

又是燕地……

兀自沉思,忽有侍卫闯进来,“世子不好了,夫人她,被劫持了!”

*

从外书房出来,穿过内仪门往里,就是内院。

栖月领着松萝往回走,斜刺里忽然蹿出来一个男仆,将主仆二人扑倒在地。

侍从们立马要上前摁他。

那男仆是有备而来,抱着必死的决心,从怀里取出炸药,又掏出火折子,对着一众带刀侍卫怒吼:

“陆恂狗贼,灭我大容,今以我躯,叫你血债血偿!我杀不了你,便拿你妻子抵命……”

他将火折子凑近引线,形容癫狂,眼看就要引爆,“复我容国,大启必亡——”

然一个亡字尚未出口,陆恂的飞刀已割破他的喉管,鲜血四溅,连同火折子也被浇灭。

栖月一直被男仆压在身下,那人倒下后,脖颈仍不断往外冒深红的血,溅在她的衣服和脸上。

她吓白了脸,下一刻,便被走来的陆恂拖着腰扶起。

方才那一扑栖月扭伤了脚,腿也软的站不住,陆恂索性将她打横抱起。

侍卫们跪了一地,却没有人敢出声求饶。

整个外院静得如坟场一般。

陆恂视而不见,对从地上爬起来的松萝道,“给夫人取身换洗衣服过来。”

说完,抱着栖月回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