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比如说:和帝早逝后,邓绥立百日婴儿刘隆为殇帝,再立十三岁刘祜为安帝,持续临朝称制十六年。靠着兄弟邓骘掌禁军,家族垄断三公九卿职位,打压宦官与异姓贵族,坐稳了朝廷。但邓太后死后,安帝联合宦官剿灭邓氏,东汉自此陷入外戚与宦官交替专权的恶性循环之中。
紧接着又讲了冯小怜、张贵妃等等的事迹,听得怀孕了六个月的香君头疼。
怎么陆令仪讲的这些,听起来大多数都没有好下场?
讲完这些故事,陆令仪问香君感想。
香君很是无奈,“前些日子,你请旨回了家,回来就给本宫讲这些,可是你父亲要提醒本宫做个贤妃,不要后宫干政?”
陆令仪拜了拜娘娘,回答道:“父亲的确叮嘱过,但这却不是令仪给娘娘讲这些历史的用意。”
“那你是何意?”
“奴婢是想提醒娘娘,后宫不得干政,若是想不干政,就不能犯这几个后妃曾经犯过的错误。”
“哪些错误?”
“第一种错误,是不能利用制度控制朝廷,如刘娥依靠垂帘听政掌握天下,她做的事情合礼法,所以她的地位最稳固,后世评价也好。”
香君沉默了,她怎么觉得,有点不对。
“第二种,是错误的用情感控制君王,如冯小怜、张贵妃通过帝王私欲间接干政;后世评价不好。
第三种,是通过家族控制朝堂,如邓绥、贾南风依托外戚集团架空皇权。”
说完,陆令仪对娘娘又拜了拜。
“娘娘,作为女官,奴婢要提醒娘娘,千万要谨守本分,做一个贤妃。”
陆令仪这哪里是提醒香君后宫不要干政,这是在替她总结前人的成功经验。
“谢谢令仪提醒,本宫记下了,一定牢记妾妃之责。”
一旁的江嫔不是个笨的,她听懂了贵妃和陆令仪之间的暗语。
“陆司籍,有一个问题,本宫想问您。”
“江嫔娘娘但问无妨。”
“这世上,女子主政,是不是都比不上男子?为何,你说的这些人,后世评价都不好?”
陆令仪笑了笑,问道:“娘娘可知平阳昭公主?她是唐高祖李渊第三女,唐太宗李世民同母姐姐,李渊太原起兵后,平阳公主在鄠县招募数百义军,凭借胆识与谋略,说服何潘仁、李仲文等数支起义军归附,迅速壮大势力至七万人,她治军的时候军纪严明,禁止劫掠,百姓称其军为娘子军。后她与李世民会师,合攻长安,并且唐朝建立后,奉命驻守苇泽关。
然而,此后她的人生就仿佛消失了一般,史书中再无记载,等再有记载,就是她以军礼下葬的时候,连她的死因都无人知晓。甚至,她的名字都是后世传奇小说里杜撰的,史书上,她连名字都没有。”
此言一出,香君和江嫔对视一眼,两人都沉默了。
陆令仪继续说:“娘娘,臣妾读武皇一朝的史书,时常觉得缺少了许多东西,除了上官婉儿,似乎历史上只强调武皇对狄仁杰的重用,要知道,武皇身边是有一整个女官集团在帮助她的。只是在历史上,这些人与事都被抹去了。我读史书,时常会想,历史上,到底有多少和平阳昭公主一样被抹除了名字的女子?”
江嫔缓缓开口说:“我们作为女子,成为皇子的妃子,已经是比天下女子的命都要好了,但我们怕是也不会被任何人记住吧。”
“那又如何呢?我相信,这世上,只要存在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在历史的缝隙里,总能找到一些那些女子们活过的印记。就算名字会被抹除,此生,也要轰轰烈烈地活一次。而且,反正是要被抹掉痕迹的,倒不如畅快地做想做的事情,才不枉费呢。”
江嫔笑了笑。
“多谢司籍指点,本宫受益匪浅。”
江嫔走的时候,给了令仪不少赏赐。
等人走了,陆令仪才问贵妃:“娘娘,您为何会让江嫔旁听?”
“有什么关系?”
陆令仪有些好奇,“娘娘不怕,点醒了旁人,多一个人与娘娘争么?”
香君笑了笑,脸上的神情颇有些得意,她摸着她那圆滚滚的肚子道:“若本宫是那般心胸狭窄、自信不足之人,又凭什么留令仪这样的奇女子在本宫身边呢?”
陆令仪也笑了起来,她也摸准了娘娘的性子,是喜欢被夸奖的。
“是,娘娘心胸宽广,令仪佩服。”
香君得意地昂着漂亮的下巴,忽的小路子急匆匆地走进来,脸色不怎么好。
“怎么了?”
“娘娘,不好了,出大事了。”
小路子看一眼陆令仪,似乎犹豫要不要说。
“无妨,说吧。”
小路子压低了声音说:“是晋王出事了……”
“出什么事儿了?”香君慢悠悠地问。
“晋王死了!死在大街上,被人当街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