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君走进太极殿的时候,皇上正坐在龙椅上,一只手撑着脑袋,脸上尽是烦闷之色。
就连香君也少看到皇帝这副模样,上回皇帝烦成这样,还是他与太后因为天灾和粮食斗法的时候。
香君进来,万里春立刻就松了一口气,小声在皇帝身边说道:“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皇帝蹙眉抬头,看到香君提着参汤走了进来。
皇帝没说话,继续皱着眉,闭目养神。
香君看一眼万里春,万里春立刻打发了无关的人,他也退到门外站着,只是皇上身后的两个亲卫,是皇上无论去哪里,都寸步不离的。
香君走到皇帝身边,轻轻地放下了参汤。
皇上的桌案前,奏折堆得高高的,香君瞟了一眼,皇上正在看的,便是陕西总督的奏折,说是钱粮和银子不够,马上就是夏天了,还需要大批的药材,不然陕西必起瘟疫。
“皇上,臣妾听说您今日晚间连晚膳都没用,实在是担心您。”
皇帝叹息一声,这才再次睁开眼,看着香君递来的参汤,却没有喝。
“放下吧,朕晚些再喝。”
香君将参汤放下,柔声道:“国事虽然要紧,但皇上您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莫要为了那些大臣们动气。”
皇帝看着大殿外,那些跪着的身影,冷笑道:“皇后倒是好心,还给他们送吃的。”
“毕竟是皇上的臣子,臣妾想,他们这般,也是为了大齐的江山。”
皇帝脸上的神情更为嘲讽,冷笑道:“你真觉得这些大臣们跪在这里,是为了大齐江山,是为了朕的万世英明么?”
“臣妾实在是不懂前朝的事情,但这天下都是皇上的,无论是后宫的妃嫔,还是前朝的臣子,都应当一切为了皇上,这才是为妾妃、为臣子的本分。”
皇帝笑了笑,看着殿外那些朦胧的人影,眼里尽是厌恶和嘲讽。
“前朝的这些大臣们,可与后宫妇人不同。他们一个个口诵圣贤书,却心怀虎狼计。你真当他们是什么善类么?”
皇帝看香君一眼,继续说道:
“大齐就这点家底,北边要防北蒙,南边要剿蛮夷,中间还有黄河、长江年年泛滥。朕当了这么些年皇帝,也算得上夙兴夜寐,矜矜业业。他们呢?一个个不知感恩,只知道骂朕,朕稍微享乐,便要说朕奢靡误国。朕想要做一番事业,他们就骂朕穷兵黩武。他们呢?一个个家里都是良田千顷,妻妾满院啊?就那左相,小妾和儿子比朕还多!一个个自诩清流,骂朕重用宦官,骂亭雪贪银子,可亭雪却还知道孝敬朕,给朕修宫殿,送宝物。他们只知道整日君君臣臣第念着,背地不也往老家运银子,运字画么?”
香君听得不敢吱声,她虽然知道文官们难缠,却不知道,皇帝心里对他们有这么多抱怨。
皇帝继续骂着,“他们现在一个个跪在这里,装什么孝子贤孙,肱股之臣?去年黄河决堤,六科廊那帮言官,奏章写得比堤坝还高,真让他们去治水,个个推脱!今年陕西地震,死了十几万人,他们不想办法给朕筹银子、筹粮食,就知道写奏折!”
皇帝重重地将奏折摔到地上,怒骂道:“怎么,写奏折,银子和钱粮就能变出来么?那周匹夫,一头撞死,大齐就能好起来么?不过是这些文官,逼迫朕的把戏罢了!”
这些话,都是皇帝之前从未跟香君说起过的,也是香君完全不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