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8章

(二十四)太极殿

元朗扶着香君离开了昭临宫。

当香君再一次回到太极殿里,便已经恢复了从前那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

香君又把亭雪、令医和可贞叫了过来。

“元祚府上有多少人?”

顾亭雪把元祚府上的情况告诉了香君。

“谋逆是大罪,罪不可恕,你与令仪一起,将这些人都处理好,不要碍着朕的眼便好。”

顾亭雪看向香君,香君也看了一眼顾亭雪,然后便收回了目光。

香君又问:“他府上的妻妾和孩子呢?”

元朗回答:“雍王府有一个王妃,两个侧妃,几个侍妾,至于孩子……雍王有两子两女,全都不过三岁,最小的,还未满月呢。”

香君看向元朗,问他:“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若是圣君放心,可以把孩子放到我府上,毕竟是母亲的血脉,我与王妃,一定会好好教导。”

香君叹息一声,“也罢。”

“圣君……”可贞道:“我可以养雍王的两个女儿么?”

香君想了想,点点头。

“那对雍王的处置呢?”可贞又问。

“秋后处斩。”

(二十五)诏狱

可贞去诏狱里见了元祚。

如今天气还很冷,可贞给元祚带去了厚被子和棉衣。

“我是谋逆的罪人,你还敢和我扯上关系?”

“你觉得,如不是母亲心软,我能来看你么?如今,你的孩子也都被我与兄长收养了,你不用担心。”

元祚眼眶红了,没说话。

“你不该对母亲说那些话,不该提起父皇,你不知道,从前父皇让母亲受了多少苦,你也不知道,当初母亲生你,差一点没了命,你的话,实在是诛心,母亲若不是伤了心,也不会狠心要处死你。”

元祚垂眸,眼藏着眼里的湿意。

“我那只是气话。”

可贞叹一口气,“把棉衣穿上吧。”

元祚推开。

“我马上就要死了,你带这些做什么?”

“母亲是给你留了生路的,让你秋后问斩,也没有说不得赦免。如今离秋天还有许久,你好好在诏狱中忏悔,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元祚撇过脸,眼眶又有些湿润:“不管你信不信,但我从没想过要杀母亲,我只是想做皇帝,母亲依旧会是尊贵的太后,可以颐养天年。我护得住母亲的。”

“也许你护得住母亲,但母亲是皇帝,是圣君,这世上,没有一个君主会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权力交出来。所以,你错了,就要认。”

可贞把给元祚准备的食物拿了出来。

“吃吧。”

“你装什么好人,难道你就不想做皇帝么?我们一母同胞,是双生胎,姐姐,我比谁都了解你。母亲今年不到五十,看着却还是跟三十岁的人一般,怕不是还要再做二十年的皇帝,你等得了么?

“你就因为母亲年轻,所以你就等不及了么?兄长当年主动退位,不可能再做皇帝,你便是母亲膝下能即位的唯一的儿子,但凡你能好好孝顺母亲,你还怕自己当不了皇帝么?”

元祚拿过酒,猛灌了一口。

“你莫要与我说这些虚伪的话。”元祚看着可贞道:“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谋反么?母亲登基之后,天下女子的地位已经和从前大不相同,若是从前,你只能是公主,可你如今却封了王,还领了兵。再过二十年,母亲又真的会把皇位传给我么?母亲根本不相信男人,为了她死后的圣名,为了她死后她定下的国策不被推翻,为了她的那些女官们能千秋万代传承下去,你说,她会选你还是选我?”

“这就是你谋反的原因?你不愿意输给我。”

“我可以向母亲证明!你做得到的,我也做得到!我就是要让母亲活着的时候看着,我就是做了皇帝,一样天下太平,她一样受万世景仰!凭什么是非要是你!就因为你是女的么?”

“你错了,谁说是一定是我了?除了我,母亲就没有别的血脉了么?璟王的世女,就极得母后的喜爱,母亲三日就要见她一面,不然就想得慌。璟王世女的母亲许云锦,也不是一般的女子,那可是个女中诸葛,还是母亲的本家。再加上兄长从前做过皇帝,又是母亲最心疼的孩子,所以不到最后,谁知道赢的会是谁呢?”

“还不承认你想做皇帝?”元祚没好气地说:“你瞧瞧你,想得多明白,怕不是私下里,想了多少次!”

“我与你不同,我可不想某朝篡位,母亲是一代圣君。当初陆丞相给我取名的时候,取的是含章可贞、或从王事的寓意,她希望我能好好辅佐母亲,我也与我的名字一样,也从未有过别的心思。就算以后我会有对手,那我的对手,也不是我的母亲。”

元祚看着可贞,可真看着元祚。

两人对视良久,最后是元祚先笑了。

“你与我不同,从小我有什么总要着急与你说,但你有什么从来不告诉我。姐姐,兴许最后你能如愿以偿。”

可贞起身,离开了诏狱,走之前,她看着自己的弟弟说:“好好活着吧,日日在这诏狱里忏悔自己的罪过,然后祈求上天,最后赢的是你的亲姐姐,也许,你还能有重见天日的一日。”

(二十六)京城

可贞离开诏狱。

她骑马走在京城的街道上,如今的京城繁华至极,市列珠玑,户盈罗绮。

说来也是巧,她竟然碰上了璟王妃许云锦的马车。

如今许云锦正在带着女史们在宫里修书。

见到可贞,两人客客气气地打过招呼。

“嫂嫂最近在忙些什么呢?怎么这个时辰在宫外?”

许云锦笑了笑说:“我自然是还在修书,我们这些后宅的女子,也就只能动动笔墨,哪里像昭王殿下这般,文武双全,能为圣君分忧。”

“是我失言,如今嫂嫂已经是女官,是女史之首,我应该叫嫂嫂许大人。圣君现在最看重的就是她的女史官们,这几年,最重要的事情,便是修书,许大人说自己不能给圣君分忧,实在是过谦了。”

可贞看了看这马车的方向,又问:“再往前走,就是令仪的宅邸了?许大人,这是去见令仪的?”

“是啊,我想要趁着圣君生辰之前,带着宫中的女史们一起,将武周一朝的史书修订完毕,献给圣君当做寿礼。昭王殿下应该知道,圣君最爱读史,但是总是对武周的史书不满意,觉得后人编造、篡改得太多。我这不是要去右相府上,请教陆大人一些疑问么?”

可贞笑了笑,对嫂嫂拱手道:“那本王就不打扰许大人了,先行一步。”

许云锦也放下了车帘。

两人的马和马车错身而过。

忽而起了一阵大风,这京城阴了许久的天,也终于是被大风吹开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