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来到地窖前。


    特纳女士：“我知道卓尔一直和外界有往来，他们把货物藏在地下通道里，派我看守，他们每周都会前来清点......”


    她指向地窖门，“这条地下通道一直连到远处的大树根部，那里就是母神巢穴。”


    “母神巢穴。”瑟茜说，“三重幻象之门的最后一道。”


    特纳点头，“是的......如果从传送门直接进入，你将直面蜘蛛母神，这很危险。如果从地下通道进入，可以沿侧边潜进，要安全得多。”


    “我们可以信任你吗？”


    “我已经说出知道的一切，只有一个要求。”特纳抬起头，“当你们进入母神巢穴时，一定要打破神像下的蛛茧......那是卓尔为我的女儿制作的献祭容器。”


    “我答应你。”瑟茜转头看了看窗外，“我的同伴还在外面，和你的女儿一起。”


    特纳吹了声口哨，客厅的书页自动扯下一张空白页，开始折叠。她匆匆在上面写了什么，打开窗户，放飞刚折好的纸鸟。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们到了。”


    “现在，打开通道吧。”瑟茜说。


    -


    瑟茜接过火把，进入阴冷的地道。


    火把被灌注了魔力，即使在氧气稀缺的地下也不会熄灭。


    瑟茜已经失去了卓尔的身体，眼睛无法适应黑暗。她只好尽力压低身体，放缓步速，小心通过湿滑狭窄的通道。


    随着深入，特纳家的光线和声音都远去了，就像掉进了一个幽深的井底。瑟茜只能听见潮湿的水滴，暗处不明生物爬行蠕动，和身后二人跟随的脚步声。


    “就在左边。”维亚特突然说。


    卓尔种族拥有天生的黑暗视觉，他看到了前方的洞口。


    尽管看不出光线的变化，瑟茜还是改变方向，按维亚特的话朝左摸索。


    很快，一个米粒大小的光点出现。


    它渐渐变圆，变大，瑟茜的脚下也聚集了更多的光线......她不再犹豫，加快脚步。


    洞口豁开。


    -


    这是一个天然的地下洞穴，四壁长满伞菇，淡紫色的光芒静静笼罩了这里......


    紫色像烟霭一样穿行。


    所有人都深吸了一口气。特纳女士说过，这里是卓尔存放货物的地方，这没错，她没骗人，连空气中都散发出货物的陈年霉味。


    可瑟茜没想到会这么多。


    洞穴被不计其数的货箱塞满了，堆积如山。如果按一堆200-300个计算，这里的货箱可达万件。


    凯兰率先打开一个。


    “什么也没有。”她翻遍了内部，可只找到一些旧衣服。


    “我这也是。”维亚特散开手边的箱子，里面只是最普通的锅碗，连一丝魔法掩盖的痕迹都没有。


    瑟茜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她相信特纳女士没有骗她，因为特纳自己也不被卓尔信任——只派一个人类看守货物，还打算未来献祭她的女儿，除非卓尔是一群没救的蠢猪，才会无条件相信她。


    “我们没办法挨个排查。”凯兰说，“这里有上万个货箱，就算我们有三个人，也不可能在今晚查完。”


    “而且这里离母神巢穴很近，动静太大，会引来敌人。”维亚特说。


    瑟茜问他：“这个洞穴里，其他的货箱有魔法痕迹吗？”


    “没有。”维亚特摇头。


    “我想......他们是把真正的货物藏在中间了。”瑟茜看向成山的货堆。


    “他们知道，使用魔法掩盖反而醒目。所以选择了最简单，也最高效的方法——把真正的货物藏在上万个箱子的其中一个。这样一来，即使有人入侵，也不得不发出响动。”


    “如果我的法杖还在就好了。”维亚特说，“从许多货物中找到特殊的一样，只需要一个咒语......”


    瑟茜凝固了。


    只需要一个咒语就好了？原来当法师这么爽，怎么没人提早告诉她？


    现在转职还来得及吗？


    -


    最终。


    三人决定暂时不动货箱。


    他们沿着洞穴探找，希望发现什么不寻常的机关。


    毕竟卓尔每周都要过来一趟，真正的货物一定就放在某个触手可及的地方，才方便频繁清点。


    可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洞穴。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任何人都会以为这是某个古董骗子的私人仓库——堆满了上年头的杂物，从锅碗瓢盆到衣服首饰一应俱全，价格低廉，都是市面上早就淘汰的劣质商品。


    可到底怎么找到违禁物呢？


    如果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瑟茜踩在湿滑的地面上，第一次感到身体笨重。


    尝试过卓尔的身体后，她只觉得原身像绑上了一个大铅球，既不轻盈，也没力气。


    她用退化后的视力仔细查找，努力放大听觉——


    岩壁上的水滴，一滴，一滴地击打在岩石上。每一滴贯穿了一秒，时间在流逝。


    滴。


    滴滴。


    瑟茜设身处地：如果我是卓尔，我会把违禁品藏在哪里？


    怎么藏？


    她不停地逼问自己。


    首先，她肯定不会再做一个机关。就像昏睡蜘蛛的吧台一样，启动蜘蛛打酒器，就可以打开一个幻象之门......这一套绝对不会再用了。


    一个套路反复使用，这很不安全。


    其次，她肯定还会把违禁品留在这个洞穴里，不会挪动。因为这里靠近母神巢穴，在卓尔的势力范围内，更安全也更有保障。


    最后，为了避免突发事件，她肯定会把违禁物藏在货堆深处。一旦有不速之客上门，或面临突击检查，可以有时间应对和转移物品。


    所以......


    答案又回到了这些货物上。


    -


    “你们看，在这里。”凯兰突然说话了。


    瑟茜来到凯兰的位置——这是洞穴里的一个小角落，刚好只能容纳一人。


    瑟茜站在里面，发现光线开始偏转。


    从这个角度上看，洞壁上的伞菇微光都汇聚于一点。


    这里的伞菇不仅是光源，更是提示。它们并非随意分布，只要站在合适的角度，就能找到光线汇聚之处：


    一个货堆。


    所有淡紫色的光束，从四面八方集于一点，径直打在一个货堆上。


    违禁物一定就在里面。


    但范围还不够小。


    粗略估计，这货堆至少也有200个木箱，上面布满灰尘。难道真要一个一个打开检查吗？


    瑟茜皱眉。


    如果里面都是陈年杂物倒好办，万一开出陷阱或者警报，就得不偿失了。


    卓尔们每周都要来例行检查，除了光线锁定以外，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等等。


    每周？


    瑟茜立刻发现了不对劲。


    她看向货堆——没错，木箱上面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却没有任何手印或指纹。


    如果真如特纳所说，卓尔每周都会例行检查货物，他们一定会频繁开箱，怎么可能落下厚灰？


    “凯兰，维亚特。”瑟茜轻声说，“我们一起检查，里面肯定有一个没有灰尘的箱子。”


    -


    几分钟后。


    不出所料，维亚特在角落发现了一个木箱。


    它从外表看和其他的没有任何区别，除了一点：它格外干净。


    四角没有一点灰尘，像经常被擦拭一样。


    “就是它了。”


    ......


    瑟茜摸上盖子，惊讶地发现自己在颤抖。


    怎么会这样？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生理反应。


    但她不喜欢这样。她痛恨不受控制的身体，痛恨不受控制后带来的一切副作用。


    “如果这就是那个箱子，我想，我们需要事先防护一下。”凯兰说，一边向后摸索着什么。


    瑟茜的手仍在颤抖，就像脱离了她的控制。


    她的血液不停冲击大脑。


    她咬牙，直接掀开盖子——


    一股灰尘状的粉末突然扬起。


    “屏住呼吸！”凯兰大喊，一边拉着两人后退。


    一阵熟悉的眩晕袭来。


    瑟茜只觉得脚下突然轻盈，她的血液在血管中激荡，她的双脚受迫地四处游走，撞翻了一地杂物。


    有什么落地了，她陷入黑暗。


    滴。


    滴滴。


    瑟茜的世界里，只剩下水滴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秒，或者一个小时......瑟茜恢复了意识，可视觉还是一片黑暗，听觉还是一片寂静。


    她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行走。


    瑟茜知道，她刚做了一个愚蠢无比的行为：没有和同伴商量，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打开违禁物，这无异于送命。


    只是她受够了不受控制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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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瑟茜来到这个世界，获得了新的身体，她以为她可以把一切都控制好......可那该死的感觉又来了，每个凌晨四点，在洗手间呕吐的感觉。


    或许她需要一点精神类药物。


    手上突然传来温暖的触觉，四肢重新回到身上，光亮一闪而过。


    “嘶——”


    瑟茜惊醒。


    她的余光只看见维亚特匆匆收回的手，和魔法消退的光芒。


    “你还好吗？”凯兰检查着她的身体，“你找到了违禁品的箱子。里面浓度很高，你之前中过空气毒素，又刚刚恢复半卓尔的身体，所以很难抵御。”


    “抱歉，我太冲动了。”瑟茜嗓音沙哑。


    “我说过的，你只是太年轻，战斗经验不足而已。放心，我已经把粉末装好了。”凯兰拎起一个纸袋，“这将成为卓尔的犯罪证据。另外，我还发现了一样东西，我想是你要的......”


    她扶起瑟茜，把她带到箱子前。


    空荡荡的箱子里，隐藏夹层被撬开，里面夹着一页纸。


    “这是......”


    瑟茜拨开木板，取出纸片。


    纸片泛黄脆弱，拎起来簌簌作响，一看就过了很多年。上面用血迹涂画了一个圆形法阵，刺鼻难闻，字体难以辨认，但很熟悉。


    “和三重幻象之门一样，是炼狱语。”凯兰开口。


    “这是......乌尔班的魔鬼召唤卷轴？”


    凯兰点头，“你的猜测没错。乌尔班正是这些违禁品的供货人，为了安全，他把魔鬼卷轴也藏了进来。”


    瑟茜不可置信地看向手中。


    这张纸如此脆弱，脆弱得在手中一捏就碎，却可以召唤魔鬼，轻易夺走巨大的财富和成山的性命。


    “我想......”瑟茜艰难开口，“这批货物肯定和海外有关系。乌尔班对海上贸易很熟悉，他进口违禁品，获利巨大，所以卓尔才急着希望取代他。”


    “没错，卓尔进行地面扩张，正是需要金钱的时候。”凯兰严肃地说，“经过几年积累，他们的体量一定不小。”


    “既然这样，我们赶快出发吧。”瑟茜站起身。


    她仍然有些不稳，但不想拖累进度。如果卓尔的布局如此缜密，一切都必须在今晚结束。


    还差最后一道：母神巢穴。


    瑟茜想，目前为止，两个线索已经找全了：违禁品和魔鬼召唤法阵。


    还剩下三个线索：维亚特的法杖，鱼人计划和......最后的蜘蛛母神。它们一定都藏在母神巢穴中。


    今晚快要过去了，一切必须了结。


    “......好。”凯兰凝视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你受了伤，维亚特没有法杖，你们两个留在后面。我先去打探一下路。”


    瑟茜点头，靠在货箱上，努力恢复神智。


    凯兰的动静逐渐远去......一阵涉水声传来，她似乎渡过了一个地下暗河。


    这时，沉默的维亚特开口了——


    “一向严谨，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反而冲动，这不是什么好迹象。”


    “这是我的弱点。”瑟茜苦笑，“情绪上头时，我特别容易冲动......人无完人，只要人还困在自己的躯壳里一天，就必须面对这个。”


    “是吗？”维亚特的脸隐藏在黑暗里，“这不像弱点，更像是......”


    “更像是什么？”瑟茜睫毛微颤。


    “自毁倾向。”


    这四个字掉在空荡荡的洞穴里，和水声一起隐去。


    “你需要一点固定精神的咒语。不干涉的话，你只会放任自己去做不利的事。”维亚特说。


    “是吗？”瑟茜有点被激怒了，“你真是一个好法师，或者一个好心理学家？不好意思，你知道心理学家的意思吗？”


    “我猜和疗愈师的意思很相近？”


    “没错。”瑟茜气笑了，“我想你更需要一个疗愈师，教会你不要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


    “......我只是在提醒你。”


    “是吗？友善的提醒吗？”瑟茜知道自己不该说接下来的话，但她还是说了——


    “那我也友善提醒你一句：关注自己的心理健康。我晕过去时，你用法术救了我，对吧？可我看到了......我看到一束亮光，还有无边无际的洋甘菊原野，那么美的地方，怎么会有散落一地的卓尔尸体？那是什么地方，你的过去吗？”


    沉重的黑暗压下来，影子在脚下凝成一团。


    水滴响了10声，也没人回答她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