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兔 作品

17. 关心

    许昭将目光从书上挪开,看向门外的绿植让眼睛稍事休息,却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他估算了下时间,当前应是酉时将尽。


    自报社开张以来,孟允抒忙得不可开交,归府的时间比先前在文昌书坊时还要迟上许多,晚饭也经常在外解决。


    两人虽处于同一屋檐下,但孟允抒早出晚归,许昭已经连续五日不曾见过她。许府中本就没有多少下人,又少了孟允抒平时谈天说地的热闹劲儿,府中上下都弥漫着冷清的味道。


    他正盯着院中之景发怔,一个小厮走进门行了个礼:“老爷。”


    许昭回过神,重新拿起书:“再等等吧,兴许孟姑娘稍后就回来了。”


    “我不是叫您用膳。”小厮笑了笑,“萧家三公子来了,我让他在正厅等您呢。”


    许昭前往正厅,与萧睿言寒暄一番后落座。


    萧睿言已经赴任,许昭对他的称呼随之改变:“不知萧大人来访所为何事?”


    因孟允抒创办报社之事,近日萧睿言与许昭往来频繁,两人也已经算是熟识,故而免了许多客套话。


    萧睿言开门见山道:“听闻今日有人在报社闹事,孟夫人受了轻伤,我特来探望。请问她当下状况如何?”


    “什么?”


    许昭没想到萧睿言一开口就是重磅消息,赶紧追问他:“你说孟——允抒受伤了?这是怎么回事?”


    萧睿言对此也略显诧异:“我听二哥说的。许大人不知情?”


    许昭摇头:“允抒尚未回府,我无从得知报社情况。还请萧大人为我细细讲来。”


    萧睿言了然,向他讲述了这场风波的始末,而后又感慨道:“我未曾料到孟夫人竟如此醉心于经营报社,甚至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二哥一个时辰之前就已府,而她居然还在报社中忙碌。大人应当多提醒她保重身体。”


    许昭听闻报社之事,又是担忧又是愤慨,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见他沉思不语,萧睿言想起先前在萧府园林中和孟允抒的交谈。


    “许大人,这是你的家事,本不该由外人多嘴,但孟夫人实乃女中豪杰,令人敬佩,请容我斗胆进言。”


    许昭点头道:“大人不必拘礼,直言就是。”


    “孟夫人知书达理,纵然你与她过往曾有种种纠葛,她却并不记恨大人,也理解你的难处。”


    许昭同意萧睿言的话,从孟允抒这段时间的行为中就可以得出这番结论。


    在许多事上他都愧对孟允抒,可她先是替他写文章辟谣辩白,而后又坦言不介意他出身低微,还为了替他分忧,不辞辛苦地终日奔忙。


    出身显赫却不自视甚高,才华横溢而又通情达理。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那日我与孟夫人闲聊,她曾抱怨许大人不解风情。”萧睿言将两人的对话添油加醋一番后转述给许昭,“孟夫人说她虽倾心于你,却因你孤僻少语,令她难以接近,不知该如何叩开大人心扉。”


    许昭深受震撼,不可置信地问萧睿言:“这话是允抒亲口所说?”


    萧睿言笑了起来:“大人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问孟夫人。”


    许昭当然问不出这些话,只能通过孟允抒的近期表现推断萧睿言所言属实。


    他竟对她的一腔热情浑然不觉。


    萧睿言提醒许昭:“夫妻之间的感情需双方合力经营,大人也应多多关心孟夫人,莫让她寒了心,或是与你生出嫌隙。”


    许昭认为萧睿言说得在理,有些无措地请教他道:“许某不善言辞,还请萧大人为我指点一二。”


    萧睿言凑近许昭,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大人算是找对人了。在与人交往这方面,睿言可谓经验颇丰。”


    许昭点头,认真聆听萧睿言的教诲。


    “首先,大人应当改改你的性格,不要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是主动关心她,与她沟通。大人若是不拉近你与孟夫人的距离,她又怎能感知到你对她的倾慕与关怀?”


    “其次,大人应该多陪孟夫人出去走走。她本来就喜爱热闹,若你们一同出游,也可使感情升温。”


    “还有,你是她的夫君,应当多多重视孟夫人的需求。大人可以试探她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小玩意,买来做礼物送给她,定能讨她欢心。”


    “除此之外,你可以多观察其他人身为夫君的做法如何,比如适当示弱服软,说些好话夸赞孟夫人……”


    许昭一条条地听下来,觉得这其中的门道甚是复杂,但还是耐心记忆着他的锦囊妙计,拿出了他背诵大胤律法的态度。


    萧睿言与许昭聊了半晌,他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起身向许昭告辞:“今日天色已晚,我不好再叨扰大人,我们改日再叙。”


    在许昭眼里,萧睿言现在俨然是一副恩师的伟岸形象,他将萧睿言恭敬地送出大门,转而叮咛门房:“待孟姑娘回府,你让她直接来我书房。”


    直至月上柳梢时,许府门前的石板路上才响起清脆的马蹄声。


    孟允抒下了车,还在和秋盈讨论报社之事:“这阵子就先辛苦你观察一阵,若报社中有可用之才,可以提拔他们帮助你管理社中账务,只是最终必须由你过目一遍。”


    她们的说话声传进府内,门房及时跑来给两人开了门,告知孟允抒许昭在书房等她。


    孟允抒先让秋盈回房,快步赶往许昭处。


    通常情况下她和许昭互不打扰,近期她又忙于报社之事,一连几天没见过许昭,都差点忘了府中还有他这号人存在。


    这会许昭找她,或许是有什么要紧事。


    孟允抒行至书房门前,见里面依然灯火通明,直接抬脚迈了进去。


    她笑吟吟地向她的室友行礼:“许公子,这么晚了你还不曾歇息?”


    许昭闻声放下手中的书,也向孟允抒报以微笑:“姑娘回来了,请坐。”


    孟允抒疑惑地看着许昭指的方向,那是张和他并排的椅子,两者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指宽。


    她迟疑着问许昭:“我们一定要这么坐吗?”


    许昭的盛情难却,孟允抒最终还是挨着他坐下,肩并肩地对着他桌上那堆书大眼瞪小眼。


    她现在一扭头就能发现,许昭那张脸近在咫尺。


    哪有这样坐着聊天的。


    孟允抒还没调整好状态开口说话,许昭率先问道:“这几日我不曾见你,报社中的各项事务可还顺利?”


    孟允抒发现,许昭说这话时根本没在看她,而是面色平静地目视前方,像是在和空气交流。


    看起来他也不习惯这种座位设置。


    “公子放心,一切都照常进行,并无差错。”


    孟允抒说着,起身想将椅子搬到许昭对面去,却被他一把攥住了手。


    她不理解许昭的想法,困惑地看了看他。


    两人目光相接的一瞬间,许昭忽地抽回手,将视线投向别处,语气略显失落:“姑娘果然与我隔阂颇深。”


    孟允抒还以为许昭指的是她搬椅子的举动,向他解释道:“公子误会了,你我这样不便交谈,我去对面坐。”


    “不行。”许昭断然拒绝她的提议,转而直视着她,“今日报社中有人寻衅滋事,你为何不对我说实话?”


    孟允抒心头一惊,这下也顾不上挪动椅子,连忙笑着掩饰道:“报社分明平静无事,公子从何处听闻这般流言?”


    她再三叮嘱秋盈不要将此事透露给许昭,而且两人是一齐回到府中,绝不可能是她走漏了风声。


    只要消息来源不可靠,她就还有辩解的余地。


    “你还在瞒我。”许昭面有愠色,“你受伤了也不告诉我,还要我从旁人口中才能得知。”


    听许昭的话,他应当已经知晓内情,现在再狡辩只会火上浇油。


    孟允抒眼眸低垂,语气恳切地说道:“我并非有意欺瞒公子,只是你平日公务繁忙,我不愿让你因这些小事忧心。况且我只是受了点轻微伤,不足挂齿,故而没有对你坦言,请公子见谅。”


    “抱歉。”许昭察觉到他的脸色不大好看,或许吓到了孟允抒,温声解释道,“我无意怪罪姑娘,只是你经历此番遭遇,却非要一人扛着担子,我实在挂念姑娘,所以才……”


    孟允抒松了口气,还好许昭不是因为她的欺瞒而动怒。


    她对许昭笑道:“多谢公子关怀。今日之事有惊无险,衙役及时赶到,犯人都已被捉拿归案,你不必担忧。”


    许昭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创社之初你就多次嘱咐我与萧公子,让我们对入股之事守口如瓶,所以无人知晓报社的来头。”


    他抬眼注视着孟允抒,眼神中满是懊悔与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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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我们将内幕公之于众,定然无人敢在报社生事,能免去许多麻烦,你也不会经受今日之难。”


    孟允抒不想让许昭知道报社风波的原因正在于此。可既然他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也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


    “公子既已提到此事,那我就向你说明我的想法。如有言语不妥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孟允抒看向许昭,正襟危坐。


    “我不愿对外透露报社的幕后支持者以及我的身份,第一种原因我已经告诉过你们。小报处境敏感,我不想让不轨之人利用小报做文章,攻讦你与萧公子,影响你们的仕途。”


    许昭沉默不语。官商勾结祸乱民心确实是重罪,如有人故意构陷他们,他们恐怕是百口莫辩。


    “第二种原因则与报社声誉有关。我们所办报纸是民间小报,受众多为平民百姓。倘若他们知晓我与官员关系密切,他们就会认为我是官府喉舌,进而怀疑新闻的透明度与真实性,于小报销量不利。”


    邸报不受欢迎的原因正在于此。层层审核下来,邸报上只剩下些不痛不痒的朝政新闻,对民众来说,既不新鲜也缺乏吸引力。


    “最后一种原因则出于我的私心。你与萧公子都是我的贵人,对我恩重如山,凭借你们的名号,报社生意定能顺风顺水。但是,我在其中的努力也会一文不值。”


    孟允抒的语气坚定有力,许昭看向她时,正对上她如炬的目光。


    “有人会被这样的噱头吸引,也有人会因你们的身份讨好报社。照这样下去,即便我事业有成,根本原因也不过是‘仗势欺人’。”


    孟允抒的话如声声惊雷贯彻人心,过了半晌,许昭依然觉得书房内回荡着她这番激情澎湃又坚定不移的自白。


    许昭微微俯首:“是我轻视了姑娘。”


    这句庄重的回答为孟允抒的发言画上了句点,同时也给了她莫大的支持与理解。


    孟允抒如释重负地笑道:“公子不必道歉,你愿意听我说这番话,我已是感激不尽。”


    她确实经常在许昭面前演戏,可这句话却是发自真心。许昭与她生活的时代不同,却能够理解并尊重她的思想观念,实属不易。


    孟允抒的问题圆满解决,她起身告辞道:“公子也早些歇息吧。”


    “嗯。”许昭点点头,却猛地想起他还有件事没做,急忙叫住孟允抒,“姑娘留步,我还有一事想问。”


    在他的示意下,孟允抒回到她那个尴尬的座位上,看着许昭坐在她面前欲言又止,接着站起来在书房转了几圈,最终还是没能开口。


    孟允抒满腹疑惑:“公子想问什么直言就是,我不会责怪你。”


    这句话像是让许昭下定了决心,他在孟允抒面前站定,目光躲闪。


    “听说姑娘伤在右肩,我能否看看你的伤势如何?”


    孟允抒的身体一僵。


    从名义上来讲,许昭提出的要求并不过分,她的思想也并不保守,露个肩膀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他们两个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再加上许昭的语气拘谨,她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暧昧。


    孟允抒强行摆脱脑内那些混乱怪异的想法,点点头道:“可以。”


    她褪下半边外衫,一片淤青就这样赫然暴露在外。


    许昭没有碰她的皮肤,只是蹙起眉,用目光轻轻抚过那处青紫的瘀伤。


    他曾见过无数比这更加狰狞的伤口,可眼前的淤青依然让他心头发颤。


    “现在还疼吗?”


    孟允抒不以为意:“本来就没多疼,一点小伤而已。我已经上过药了,过不了几日就能消下去。”


    许昭察看完伤势,让孟允抒重新整理好衣服,劝说她道:“明日你先休息一天,别去报社了。”


    “不行,明日我要去庙会采闻。我们已经确定好选题,不能临时换人。”


    许昭若有所思,他突然开口问道:“秋盈会陪你一起去吗?”


    孟允抒笑笑:“当然不会。秋盈现在可是我们报社的大掌柜,有时候比我还忙。再说,总不能给每个探官都配名随行人员,报社哪有那么多人。”


    “那我和你一同前去。”许昭垂眸说道,“正巧我也想逛庙会。”


    孟允抒看着他心虚的模样,马上得出了一个结论。


    许昭可能从来没撒过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