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上元灯会

    纪韶华换下湿衣,接过侍女递来的姜汤,一口口喝下,直到热意从喉咙蔓延至四肢,才终于从水寒中缓过神来。


    炉火跳动,她坐在一旁烘着手,思绪却早已飘远。


    她其实不太明白,于莹莹今日这般急切设局,究竟意欲何为。照理说,她素来心思缜密,从不轻易露锋,可今日遣人推她,处事却显得格外心急了。


    想来多半因为木县一事出了岔,她既没能顺利拿到剑穗玉,失了重要的筹码,这才急于另辟蹊径,试图借此事,引她体内毒物发作,以求扳回劣势?


    可却却没料到,纪韶华身上的毒早已被解,反倒露了破绽。


    低头望着手中已见底的姜汤碗,却热气未散,纪韶华又忍不住想起了陆崖。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喝上姜汤。


    而另一边,所谓要“彻查到底”的真相,最终也仿佛只走了个过场。


    今日乃祭祖大典,既不便大肆搜查,又不好惊扰寺中僧众。侍卫们最终只在寺中一处偏僻角落,寻得一具自缢而亡的婢女尸身,身体早已冰冷僵硬,显然死去已久。


    此事禀报至楚文帝耳中,他虽震怒拍案,但此新年伊始,佛门净地,生出这等死伤已属不祥,若再血溅金阶,便更添忌讳。或也有为北疆战事考量,几番斟酌,最终也只是下令将尸首草草处理,命人不准再提。


    事情就这般不了了之。


    纪韶华倒也未对结果多做纠结。她落水后被陆崖救的及时,连水都未呛几口。上岸后又迅速被大氅包得严严实实,被送去紧急换衣,几乎未着寒气。


    在寺中被灌了足足两碗姜汤,回府后更是被安王唤来御医仔细诊过,说是平安无事,方才作罢。


    倒是陆崖——


    听茯苓说,那日他浑身湿透,又站在寒风中听了太久的“废话”。一开始回来还无事,昨夜突然便发了高热。


    说完又觉得听起来有些严重,茯苓忙补了一句:“今日去打听过,说主子只是生场小病。”


    纪韶华听罢却一点不信。


    陆崖习武之人,体魄远胜常人。这样的人一旦生病,就不是一句“小病”能轻描淡写而去的。


    “找人看过了吗?”她秀眉微蹙,心中已开始打算求安王,寻几个御医过去看看。


    茯苓迟疑片刻,低声道:“主子一般……不太让人给他看病。”


    纪韶华:“?”


    这人……怎么还讳疾忌医?


    心中愈发担忧,纪韶华一度想亲自前往相府,却被安王拦下,说怕她沾染病气。结果陆崖也是相同理由,不让她去相府。


    反倒是景誉开口宽慰她几句,甚至默许茯苓频繁出入两府传话。


    可即便如此,她仍是心事重重,神色寡淡,整个人蔫蔫的,提不起半分兴致。


    恰逢上元夜将至,中京城内张灯结彩,街市热闹非凡。可原本喜热闹的小郡主,却只守在王府中,连门都未踏出一步。


    那灯火千重,好似与她无关。


    她的心思,全落在相府中,那许久未见之人身上。


    安王看她此番闷闷不乐模样,实在愁得没辙,却也不愿轻易松口,只得试探着开口:“小宝,今夜是上元灯会最后一晚了,你真的不出去看看?”


    纪韶华摇摇头。


    “你就当是陪为父一起走走?”


    她抬眼看他,低声嘟囔:“爹爹,您不是有干爹陪吗?”


    安王厚着脸皮,不死心继续劝:“那你就陪我和你干爹,一起。”


    纪韶华不赞同道:“你们二人世界,我这都么大了,掺合进去,显得我很没眼力见。”


    安王被她噎住,看着她一时气结,不知如何反驳。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更叫他心里发愁。


    从前的小韶华,最爱喧嚣热闹的灯会节庆。哪会像现在,整日无精打采,连心头挂念的都变了模样。


    他哪是想让她去赏灯,不过是想让她分分心,别老把陆崖记挂在心上。


    苦思该如何再劝,外头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小翠慌慌张张跑进屋,连门都顾不上敲,气喘吁吁地举手指着外头,急急道:“王爷,小郡主——外面……外面!”


    安王不满皱眉:“你慢点说,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小翠一口气提不上来,急得直拍胸口,脸上确是带着几分喜色,解释道:“陆相来了,说要带我们小郡主去逛灯会呢!”


    安王:“……?”


    有人欢喜有人愁。


    安王几乎是眼前一黑,差点当场跌坐回椅子。可身旁纪韶华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喜讯,猛地站起身来,眼睛都亮了。


    “真的?”


    “不许去!”揉揉发痛的额角,安王觉得今日运势八成十分不好。


    可小郡主却早看穿,爹爹只是口头阻拦,半点没打算真拦她。


    立马甜甜笑着,一边转身取披风,一边讨好道:“我一定早点回来,谢谢爹爹。”


    原本想着要好好打扮一番,可又想到陆崖才刚病好,怕他站在外面吹风,久等着凉,当下顾不得收拾太多,便匆匆出了门。


    只是当真正见到陆崖时,原本雀跃的心,反倒被强行摁下。


    隔了太久,久到她都有些不确定,自己如今该如何与陆崖相处。


    陆崖就站在不远处,一身玄色长袍,身形颀长。眉眼带着几分一贯的散漫,只是面色间,还残留些许病后未褪的苍白。


    一如既往地眉眼轻挑,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语气温和:“小郡主,可愿与微臣一同赏灯?”


    那一瞬,她心跳得飞快,吐息微乱,那杂糅着不安与渴望的情绪,叫她即便放缓的脚步,仍生出几分藏不住的急切。


    *


    两人来到中京最热闹的正街,灯火如昼,繁华如织。


    虽已是灯会最后一日,街上仍是人潮汹涌,花灯高悬,五光十色间,仿若连夜空都被天灯照亮。各类表演杂耍层出不穷,应接不暇,街边摊贩叫卖不歇,热闹非凡。


    这些场景与往年虽相差无几,却也年年有新意。


    况且,对于纪韶华而言,已经好多年未曾如此走在灯市中了。


    人声鼎沸间,她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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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出几分久违的怀念。


    街边一处卖雀摊前,十几架竹笼随着鸟鸣轻轻摇晃,颇为惹眼。木板上用潦草墨笔写着"灵禽"二字,旁边站着一只会说话的鹦鹉。


    见两人靠近,便“欢迎贵客”“生意兴隆”叫个不停。


    摊主是个满脸笑纹的中年人,一眼看出两人衣着不凡,立刻笑脸迎上前,热情道:“这鹦鹉会说好些吉祥话,小姐买回去,定不会觉得无聊。”


    “倒也寻常。”纪韶华淡笑着摇头。


    会说话的鹦鹉,宫中倒也有娘娘养过。


    摊主不死心,凑近些压低声音道:“两位可是见多识广的贵人,那不妨看看我这宝贝——可不是谁都能见着的。”


    他说着从后头取出一个披着黑布的笼子,小心掀开布帛,露出一只通体翠羽的鸟儿。


    那鸟羽色宛若琉璃,泛着蓝绿宝石般的光泽,腹羽一抹橙红艳丽,眼神澄澈灵动,望过来时竟有种人性般的清明。


    一看便知,是摊主费了大力气,从山林间捉来的野灵。


    不知为何,纪韶华看着它的眼睛,是难言的心疼。或许是因它那纯澈未染的眼神,还不知眼前笼子意味着什么,又会有怎样的未来……


    “我们走吧。”有些不忍,她拉了拉陆崖的衣袖。


    两人转身离开,不理会摊主在身后连声的挽留。


    陆崖倒也没问什么,只笑着指向街对面一家点心摊:“我给你买些甜的。”


    纪韶华没拒绝。陆崖便买来一大包点心,塞到她怀中。


    她就这么捧着那袋点心,站在人潮热闹的街头,一时间竟不知从哪块开始吃起。


    随手拈了一块裹着糖霜的山楂,轻轻咬一口,外层糖衣甜丝丝的,内里微酸,甜酸交织间,让人口舌生津,嘴角止不住微微上扬。


    两人并肩在灯海、人群间穿行,陆崖不说话,她也未主动开口,气氛有些安静,却并不沉闷难受。


    她吃着点心,试图找些话题:“你的病,好些了吗?”


    “若未痊愈,又怎敢来寻你?”陆崖侧头看她,笑得从容,却依旧带着一贯的轻佻。


    “茯苓说,你从不让人给你看病?”她狐疑地望他一眼,语气透着些责怪。


    陆崖倒未否认:“我这人,不太容易信别人。”


    纪韶华闻言一顿,忽然抬眸,语气带了几分嗔怪意味:“那我中毒的时候,你怎么又放心让毒五给我看诊?”


    怎么换成我,就不担心有人害了?


    这话说得又像是要算账,语气却又软得似撒娇。


    “因为……”陆崖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凑近她耳侧,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懒洋洋的危险意味,“他若敢有半点异心,我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看似轻描淡写的话,是陆崖惯用恐吓威胁她的语气。


    纪韶华轻哼一声,没忍住笑了,又恰好咬下一颗极酸的山楂,酸得她龇牙咧嘴,皱起鼻尖,唇角却仍是不住翘着。


    陆崖笑着看她,顺手给她换了块软糯甜糕,递过去:“小郡主,下次吃酸的前,还是得先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