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裤腿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鞋底沉甸甸的,但是他的脚步却走的很轻快。
往年冬笋上市的时候,他们也没少从自家的竹林里挖笋,然后送到集市上卖。
卖上几个月,也能有个一两万的收入。
这对于他们靠土地吃饭的老农来说,已经是非常好的收入了。
但是今天他前脚刚被调去挖笋,后脚就收到了提升工资的消息。
就这工资,要是再加些班,都能赶上他往年卖一季笋赚的了。
想到背篓里还放着几颗江晚柠特意送给他们的冬笋。
“文慧应该还没下工,等她回来给她个惊喜。”李大山自言自语道,抬手看了看手上老旧的手表。
妻子吴文慧同样也在柠柠家上工,正常下工时间是11点半。
而他们今天是提前下工,所以早了半小时。
想到这里,他加快了脚步,竹笋在背篓里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李大山把锄头靠在墙角,卸下背篓放在厨房门口。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老式挂钟的滴答声在回荡。
他洗了洗手,冰凉的自来水冲走了手上的泥土和疲惫。
厨房的灶台还是温的,早上出门前烧的水还剩下半壶。
李大山熟练地舀了两碗米,淘洗干净后放进电饭煲。
按下开关后,他转身处理那些冬笋。
想起婶子们说的话,李大山忍不住也尝了一口笋尖尖。
果然肉质鲜嫩,没有一丝涩味。
他拿起菜刀,刀锋在磨刀石上蹭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嚓嚓”声。
笋壳被一层层剥开,露出象牙般洁白的笋肉,空气中立刻弥漫开一股清新的竹香。
“得用大灶炒才够味。”李大山自言自语,走向院子里那口用了二十多年的土灶。
他蹲下身,抓起一把干稻草引火,再添上几块劈好的柴。
火柴划过的瞬间,橙红的火苗窜起,照亮了他布满皱纹却精神矍铄的脸庞。
火舌舔舐着锅底,铁锅很快热了起来。
倒入自家榨的菜籽油,油温升高后,李大山把切好的笋片“哗啦”一声倒进锅里。
顿时,油花四溅,香气扑鼻。
他手持锅铲,手腕灵活地翻动着,笋片在热油中渐渐变得金黄。
加入酱油、白糖和一点自家酿的黄酒,最后撒上一把葱花,一锅油焖笋便做好了,色泽油亮,香气诱人。
“大山,大山!”吴文慧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李大山没听见,他正端着刚出锅的油焖笋往江小虎家走。江小虎夫妻的做饭手艺不行,怕糟蹋了这么好的笋子,他便帮着一起做了。
吴文慧进屋时,看到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一锅冒着热气的米饭,一盘翠绿的白灼菜心,还有一小碗自家腌的辣萝卜干。
电饭煲的保温灯亮着,厨房里还残留着油焖笋的香气。
“这老头子,回来了也不吱一声。”吴文慧笑着摇头,眼角堆起细密的皱纹。
她今年五十六岁,长年的劳作让她的背有些佝偻,但眼睛依然明亮有神。
她脱下沾着线头的工装服,换上一件洗得发白的家居服,朝门外喊道:“大山,大山!”
喊了几声没回应,吴文慧正纳闷呢,就见李大山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个空碗。
“你这是去哪了?”吴文慧接过碗问道。
李大山擦了擦额头的汗:“我们早上去挖笋了,柠柠送了我们几颗,我就顺手帮小虎的一起做油焖笋,刚给他送过去了。”
听到“柠柠”两个字,吴文慧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你说柠柠给我们送了笋子?”
她快步走到灶台边,掀开锅盖,那盘油焖笋正冒着热气,金黄的笋片上点缀着翠绿的葱花,油光发亮。
李大山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妻子已经拿着筷子夹了一块笋塞进嘴里。
“好吃!不愧是柠柠家的笋。”吴文慧满足地眯起眼睛,笋片的脆嫩和酱香的浓郁在口中绽放,让她忍不住又夹了一块。
李大山玩笑道:“万一是我的厨艺好呢?”
吴文慧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说:“你也说万一了,就别妄想了。”
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一顿简单的晚饭,夫妻俩就着这一道油焖笋吃得心满意足。
李大山添了两次饭,吴文慧则把盘子里的汤汁都拌进了饭里,吃得干干净净。
饭后,吴文慧泡了两杯野山茶,两人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歇息。
微风轻拂,带来远处竹林沙沙的响声。
“文慧,有件事跟你说。”李大山抿了口茶,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笑意,“柠柠今天找我谈了,说接下来让我专门负责挖笋,工资调整到这个数。”
他伸出粗糙的手指比了个数字。
吴文慧一看,差点被茶水呛到:“这么多?真的假的?”
她的声音因为惊讶而提高了八度。
李大山得意地挺直了腰板:“自然是真的。柠柠说挖笋不但需要力气还需要技巧,要能找到最好的笋,还不能伤了竹鞭影响来年生长,所以值得这个工资。”
“太好了!”吴文慧激动地拍了下大腿,“那你可得好好干,不能辜负了柠柠。她家生意做大了还不忘拉扯咱们这些老邻居,真是难得。”
李大山点点头:“是啊,柠柠地里的东西,随便一样拿出去,都受欢迎的。这笋子放出去,八成也是被要抢着买的。”
两口子正说得高兴,盘算着这笔新增收入该怎么安排——是先把老房子漏雨的屋顶修一修,还是给李大山买辆新的电动三轮车方便上下山,吴文慧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掏出来一看,屏幕上显示“小聪”两个字。
吴文慧的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连忙按下接听键:“聪聪啊!”
李大山的表情也柔和下来,凑近了些想听听儿子的声音。
自从李聪大学毕业后在城里安了家,一年到头回不来几次,老两口想儿子想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