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图雅坐在可移动的行军帐篷里,这顶帐篷也是撒合察的杰作,长宽二十星码,底下装载有可变向与带差速器的车轮,由十六头犏牛拉着,可以在草原崎岖的地形中自由驰骋。
有了这个好东西,萨图雅就可以随时随地带上沙盘与将军们商讨战情。数十万人的大战与普通战役不同,它是由一连串小战役组合而成的,有时候单个军团的成败就可以影响到整场战局的胜负,因此必须谨慎参谋。
厉先在枢密院中设立了参谋使这一职位,使得军师们能够以官员身份参与战事。他们为每个军团都制定了大致的作战方向,但具体到实际行动中还是要以现实为准,不能教条地指导在一线战斗的军官们做事。
萨图雅正仔细查看着巴拉格日平原一带的沙盘。这座沙盘是由监印司忍者冒死带回勘测数据后,由枢密院的军事将作们还原出来的地形地貌图,可谓十分精准。
“目前我军地理位置并不占优。巴拉格日平原是勒克斯山的延伸,因此西高东低,我军正好处于东低的一侧。”一位参谋手掌放在沙盘上空画着圆,一脸凝重。
萨图雅点了点沙盘东侧一处隆起的山丘道:“把本阵立在这里,本汗能清楚地看到各军团的动向。”
“大可汗,本阵选在这里视野确实好,但也非常显眼,敌军一定会优先以这里为目标进攻的,您会处于比较危险的境地。臣建议放在稍远些的坡地上,前方军情会有斥候随时汇报,您一样可以看到总体情况。”
萨图雅将通讯珠发放到了中层军官和斥候手中,这样斥候就只需要从中层军官处出发向基层发布号令,而不需要再跑远路向本阵的指挥部汇报。
萨图雅摇摇头道:“有时候汇报的不一定有眼睛看到的准,而且本汗要的就是让他们猛攻本阵。我需要让前线处于一种胶着的状态,但不要太激烈,将烈度保持在正常范围内。”
参谋们面面相觑,这位霸主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本汗是朝廷军的最高统帅,所以本汗要把我的布置和期望讲给你们听。本汗希望这场战争能尽量少死人,不管是对方还是我方。因为对于现在的草原来说,人口太重要了,本汗本来是想用非武力的方式统一草原,可还是免不了这一仗。
“即便如此,本汗还是希望战后能有更多人活下来。所以,本汗的战略核心只有两个字,斩首。”
一位参谋恍然大悟:“大可汗,您的意思是,正面战场作为佯攻,是为了给刺杀对方主帅的别动队打掩护,是这个意思吗?”
萨图雅点点头:“没错,这一次本汗将命监印司的专业人才刺杀索摩罗和阿阇梨。只要这两位主帅死亡,那么敌军就会不攻自破。
“但这两人警惕性非常高,他们的本阵必然在重重保护中,所以要让他们不断派出生力军进入前线,本阵军队数量不断减少,当他们的本阵空虚到一定程度时,刺杀行动就可以开始了。”
一想到监印司忍者们神出鬼没的手段,参谋们无不汗流浃背。“不对啊大可汗,您说要少死人,又要让他们不断地填线,这不是矛盾的吗?”一位参谋摸着下巴。
“是的,所以这事就要看你们的智慧了,相信你们一定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
撂下这句话,萨图雅自顾自回内室休息去了。
“大可汗说的没错,要尽量保留有生力量,哪怕是敌人,俘虏来做奴隶也比把他杀了强。接下来各位就以这个大战略方向为主,讨论具体战术吧。”枢密使厉先见没人敢说话,首先打开了局面。
参谋们在沙盘两边分列两侧,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既然如此,我们可以一开始就大军压上,逼得他们将所有的兵力尽出……”
“那不行!一下子就打成了决战,会反而死很多人的!我认为应该用添油战术来迷惑他们,让他们跟我们一起添油……”
萨图雅静静坐在内室,听着外面热烈的讨论,感到十分欣慰。
一个合格的领导人,不应当把什么事都抓在自己手里。随着今后统治范围的不断变大,萨图雅越来越不可能在具体事务上抓挠,那样既不现实也不明智。
毕竟萨图雅只是一个人,不是什么神灵,不可能想到所有事情。众人拾柴火焰高,必须依靠大家的力量,只要给他们指明方向,他们自然会为朝廷找到最优解。
枢密副使也速该作为第一军团长,也参加了军议。萨图雅让他旁听参谋会议,就是希望他能尽快掌握指挥技能,而不仅仅是一个冲在军队最前面的莽夫。
本阵被设在萨图雅确定的那座小山丘上,五百白骑士与五千怯薛军作为本阵护卫,自山脚至半山腰组成了严密的护卫圈,砍伐周边树木作为拒马、箭楼、围墙等设施。部族军也分出一万余人作为护卫。
其余人每五千人为一个军团,每个军团分配白骑士五十人,怯薛二百人,部族军四千余人,呈鹤翼阵型分布在山丘西侧,如同一张大网,等待着自西而来的三部联军。
萨图雅接到监印司的情报称,索摩罗与阿阇梨分别率领八万人,塔达克部族长俺八该率领塔答克部三万人,以及一些小部族的军队,分为八个军团呈锋矢状向东进军。三个部族长的本阵总兵力达到了九万余人,也就是说近一半的兵力都在护卫三名首领。
敌军的概况和萨图雅预测的大差不差,索摩罗和阿阇梨两人虽然野心大,但却十分怕死,他们知道监印司的存在,因此对刺客的防备一定十分严密。
泷已经亲率五十名监印司精锐潜伏在敌军周围,他们此次任务事关重大,也非常危险,萨图雅向泷再三确认后,她依然十分坚决地接下了这个艰难的任务。在她看来,这是公主殿下依然信任她的证明,她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来达成公主殿下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