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晚宴。
宾主言欢,其乐融融。
主题凸显长辈对晚辈的期盼,以及晚辈对长辈的敬仰。
聊着聊着,话题却慢慢引到了傅铮和林雪恩身上。
秦淑莲已从柳不悔口中探知,林雪恩跟傅铮同在雪峰山修行,现在是一对爱侣。至于更多细节,并不清楚,毕竟,两人结为姐妹还不到三天。
秦淑莲觉得,傅铮普通人家儿女,配不上林家千金,温家还有机会。
于是,想法拆散二人,成了柳家人在宴会上的默契。
林雪恩无疑不是一个好的突破口。
她完全没有聊天的欲望,整个人像是一座冰山坐那儿,又好似浑身带着刺。
酒宴之上,就没露过笑脸。
温俞亮最清楚,自己只是看了她几眼,便被她毫不留情地痛斥。
现在在晚宴上,温俞亮内心再想搭讪,也不敢当出头鸟……被冷冰冰顶回来,还要不要面子?
几个长者开始故意搭话林雪恩,希望打开她的话匣子,但林雪恩不是嗯就是啊,惜字如金。
如此,傅铮成为了被主攻的方向。
此时,柳宗泽看着傅铮一脸语重心长的样子道:“人这一生努力奋斗,不就是为了荣华富贵?即便温贤侄出身富贵,但他有更高的目标,还在不断努力,这样的年轻人很少见,也正是你辈学习的榜样。”
柳宗廷摸着颌下一缕长髯道:“正所谓富贵如龙,能使阴阳无鬼;贫穷是虎,下走远近六亲。傅家小侄,你家境贫困,应该深有体会,更需加倍努力,切不可贪图一时享乐,年纪小小便想着男欢女爱。”
傅铮早听出来柳家话里话外,在针对自己的出身做文章,貌似拿自己在抬高温俞亮。
傅铮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压根不在乎。
面对这种小场合,丝毫不怯,也是游刃有余。
既然针对劳资,劳资偏不听你们说教!
傅铮一脸随性道:“万事从人,百年皆客。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也不失为一种人生态度。”
柳宗廷摇了摇头道:“年轻人,这种心态可是不好。”
傅铮挑眉道:“有何不好?吾辈修仙者,追求的是心中道义,当视功名利禄如过眼云烟,荣华富贵如浮生若影。”
柳宗泽阅人无数,自问一眼就能看个七七八八,但偏偏这个似乎涉世不深的生瓜蛋子,让他有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此时听了傅铮的话,忍不住淡淡道:“年轻人,追求道义没有错,但你要知道,道义在富贵和权力面前却是一文不值。”
修习文道的柳怀亮及时跟进道:“父亲此言甚是。这个世界的真相就是,当金钱说话的时候,真理也会沉默。而当权力站起来说话的时候,金钱也会退避三舍。规矩和道义只不过是弱者的枷锁,强者的工具而已。”
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
柳怀庆也鼓掌道:“咱们从小修行,追求道义也好,追求富贵也罢,终极目标还是站在巅峰,成为强者,傲视天下。”
傅铮悠悠笑道:“说的是不错,但你们心中的道义,未必就是我心中的道义。我心中的道义是荣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我踏月色问苍穹,功名利禄值几何。放他三千裘马去,贪我三枕黄粱梦。”
此言一出,几人有种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作为柳家家主,柳宗函一直没有就此发言,而是暗暗观察傅铮,有些琢磨不透,身上有种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城府,淡如轻风的表情貌似还有点邪,可却找不到他的弱点。
听了傅铮的话,呵呵笑道:“贪我三枕黄粱梦……还是年轻人过得洒脱,我们的想法和观念还是有些守旧了。”
对这个便宜岳父,傅铮还是尊重一些的,立马低眉顺眼道:“不是柳伯父守旧,是小侄出身小门小户,胸无大志罢了。”
柳宗函笑道:“小门小户没什么,关键是心,不能小。”
傅铮点头道:“还好,小侄心中有风景,便是那无尽的星辰。”
这年轻人心态太稳,稳得根本不会起一点波澜,这样的年轻人倒是难得。
柳宗函笑眯眯看了眼傅铮,回身跟温彦卿聊了起来。
那边柳宗泽却是看着傅铮淡淡道:“既然心中有星辰,却想着及时行乐,怕是有些心有旁骛,心口不一。年轻人,做人第一要诚实。”
妈的,这老东西一直针对我,劳资吃你家大米了?
傅铮对他可不客气,一脸正色道:“世间万物,岂能尽如人意?我父亲教我,学会尊重别人,才能得到别人尊重,不然以后为老不尊,惹人嫌弃。他还教我,不惹官、不惹匪、不惹僧、不惹女……如此便能不惹事。但若别人惹上你,必须予以千百倍的还击,让别人再不敢惹你。这也是我一直奉行的做人准则。柳大伯,你以为然否?”
这话相当于指着柳宗泽鼻子骂他为老不尊,也是警告他,你别惹我,我会反击的哦。
柳宗泽气得眼睛都鼓了起来:“年轻人,老夫吃得盐比你吃得米还多,过得桥比你走过的路还长。做人做事都不要太嚣张,要先掂量掂量自己。别人惹你,便贸然还击,别平白地丢了性命。”
靠!竟然以性命相威胁,不是说柳家人都很慈善吗?还是说徒有虚名,实则阴狠!
傅铮忽然想到柳不悔,貌似她骨子里就带着阴狠的基因,作弄人的手段层出不穷,但看起来又可爱乖巧。
再想到柳家几人对自己的态度,顿时产生一种柳不悔就是整个柳家缩影的感觉。
而傅铮的话自然引起柳宗泽两个儿子的不满。
柳怀亮发挥自身特长,找准切入点当先发难道:“正所谓有理行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这理指的是道理。道理道理,道便是道义,理便是规矩。天下之道,离不开道义和规矩。而规矩和道义只在互相平等的基础上才说得通。说句不好听的,你出身微寒,单就身份而言,你我能平等么?所以,你所谓的道义,不过是孤芳自赏之词,在我等面前不值一提。”
不愧是修习文道的,嘴这么能说。绕来绕去,还不是为了贬低劳资?
傅铮眼睛都不看他,嘴里悠悠道:“你在温室中,不要沾风雪;我在风雪中,冰寒刺我骨。大道无常,道不同,何必相谋?”
原本柳怀庆还想怼几句,发现能言善辩的哥哥竟然哑然,顿时也闭嘴了。
傅铮不亢不卑,貌似舌战群儒。
林雪恩觉得很正常,自己的爱郎就是这么随心所欲,与众不同,出类拔萃……
柳不悔跟傅铮接触时间短,满打满算只有七天。前几天在作死,后几天沉浸在“啃抓摸”三字经中,今天算是第一次领略傅铮别样的风采,看向傅铮的眼中异彩连连,恨不得马上扑进他怀里请求抓摸一番。
很遗憾,她和傅铮座位之间隔着林雪恩,身旁又是秦淑莲,尽管心里躁动,很想跟傅铮亲昵一下,却不敢做任何小动作。
秦淑莲究竟是妇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眼看今晚毫无所获,明天林雪恩便要离开,未能撮成好事,总感觉欠着温家。
在酒宴上极少说话的她不得不出马了。
先前在柳不悔寝楼,林雪恩说话很是强势,傅铮貌似乖乖听话不敢反驳,秦淑莲以过来人判断,二人虽是爱侣,但尚未成好事。
她探过身子,貌似说悄悄话,声音却很大:“林姑娘,伯母看见你就很喜欢,你跟不悔是姐妹,我便也拿你当成自己的女儿,有些话我就问的直白了,别不好意思,也别生气,伯母也是出于关心。我家不悔都准备找婆家了,不知你……可有婚配?”
林雪恩垂着眼,低着眉,面无表情道:“多谢伯母关心,雪恩尚未婚配。”
不知情者都心中一喜。
秦淑莲飞快地朝温俞亮递了个眼神……有戏!
“那家中可有安排?”
林雪恩却是看向傅铮,眼神坚定道:“雪恩虽未婚配,但与傅铮早已两情相悦,互定终身。”
不知情者心都一沉。
“呃……你父母可知?”
林雪恩又恢复了垂眼低眉,面无表情道:“雪恩这次回去会禀明父母。”
“若是你父母不赞成……”
林雪恩打断道:“雪恩会让父母同意……”
顿了顿,又说了句:“父母都很疼爱我,不会逼我嫁给不喜欢的人。”
这丫头,怎么说话带刺呢?
秦淑莲嘴角抽了抽,说了句“那就好”,也不好意思再问了。
刚坐直身子,柳宗函已投来一道责怪的眼神。
柳不悔夹在秦淑莲和林雪恩中间,别的话没在意,林雪恩那句“父母都很疼爱我,不会逼我嫁给不喜欢的人”已牢牢记在心里……雪恩不愧是姐姐,我怎么没想到呢?以后爹娘再给我安排亲事,这句话就是无敌法宝。对了,雪恩姐疼不疼爱我呢?现在不疼,以后又会不会疼呢?这是一个值得深入了解的问题。
酒宴结束。
不管是温彦卿,还是柳宗函,离开前嘴上都会说,你们年轻人多聊聊,我们就不掺和了。
但几个长辈一走,对年轻人而言,就有些不欢而散的意思。
柳不悔三个堂哥围着温俞亮,傅铮这边也是四个人。
温俞亮作为温家最杰出的弟子,自有自己的高傲和自尊,对面两个漂亮妹纸都不属于自己,哪里会放下身段主动上前?
他们不过来,傅铮也不过去……反正是敌非友,明天又要离开,聊个毛线!回去让小美小丽伺候睡觉不香吗?
傅铮不过去,其余三人自然都不过去。
于是出门左转和右转。
右转的傅铮四人直接回了柳不悔寝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