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子,一定要留够。
略作沉吟后,黄安还是摇了摇头,回道:
“如今天气炎热,消暑用的食物、药材都需要购买。另外花银子的地方也不少,月中还要给他们发工钱,我再给你们留一点银子。待会儿我干脆让小草将银子给你送过来!”
说话的同时,将目光放在杨毫身上。
出门在外,短时间内回不来,寨内开销又大,他最好留下充足的银子,才能让自己安心。
听到黄安的话,杨毫点头答应下来。
只是,黄安的话让杨毫想起了什么,他连忙问道:
“大哥,月末给那些工人发钱的时候,真的要把工钱交给那些苦力手上?若是三位当家阻拦,我二人该如何是好?”
都是自己人,杨毫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提出了这个很敏感的问题。
这种事情,他不敢自己做主,必须要征求过大哥的意见才行。
至于自家兄弟们的工钱,也就是饷银,月中才发,他们两个不用担心,毕竟大哥对发饷银一事,极为重视。
就连一旁的杨成武,此时脸上也露出迟疑之色。
最棘手的,就是给三位当家的人发工钱的事情。
按照约定,这个月末就是给其他三位当家的人,发工钱的时候。
他们担心大哥黄安暂时回不来,或者没空发工钱,所以现在问了出来。
当然,他们最担心的就是,等发工钱的时候,那三位当家找上门来,强行要拿走工钱,他们不好解决此事。
毕竟,大哥当初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要将工钱亲自交到每一位工人手里的啊。
黄安听到杨毫的请求,也注意到了杨成武眼神中的迟疑。
他抿了抿嘴,略微沉吟,心中就有了答案,直接道:
“此事不用担心,月底之前我师傅大婚,我提前回来一天,全权处理此事,你二人守好家就是!”
这件事,他打算亲自处理,免得闹出乱子,到时候和三位好哥哥闹得脸上不好看就罢了,耽误了工程的进度,那就是大问题。
黄安的话,就是定心丸,两人情绪顿时高涨了许多。
他们对大哥的追随之意和忠心程度,再上一层楼。
跟着大哥就是舒服,这些难题根本不用他们操心,自有大哥为他们遮风防雨。
他们也不用担心被大哥出卖,背类似的黑锅。
放在以往的长官身上,这种事情基本上是不会出现的。
上层长官使劲儿贪墨军饷,却让他们这些执行的底层军官背锅,若是闹得狠了,拉出去打板子,甚至砍头,都是常有的事情。
提到饷银和工钱,黄安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眉头一皱,侧身对二人正色道:
“这几天我听闻寨内有人组织赌博,我们的兄弟也有参与。我走后,你们注意点,明日一大早给兄弟们说一声,谁敢再去赌博,第一次被发现,腿打骨折。第二次发现,直接赶出去!”
黄安的话,让两人一愣。
不等二人反应过来,黄安又补充了一句。
“互相有检举责任,知情不报者,同罪论处!”
眉眼一眨,黄安扭头,漫不经心继续道:
“记住了,我的人,不管是武者,还是普通大头兵,或者那些从大槐树庄迁过来的人,都不许参与赌博!
既不能组织人手赌博,也不能参与进去赌博。你们两个,明白吗?”
黄安的语气很淡,但其中蕴含的坚强意志,却让两人齐齐动容。
大哥竟然连这种小事儿都管?
幸好他们两个很忙,没时间去赌博,否则肯定也会参与其中。
毕竟,这年头当兵的,哪个不赌?
寨内赌博风气盛行,尤其是那帮军伍之人和瘦猴们,非常张扬,是需要好好管管了。
虽然心中奇怪,不理解大哥专程叮嘱此事,还规定如此严厉惩罚的用意,但两人还是齐齐点头,选择无条件地执行黄安的命令。
“大哥放心,我们明日一大早就将您的命令传下去!谁敢赌,我们就废谁!”
黄安吩咐完,没有依旧没有放下心中的警惕。
他决定到丰安城后,抽时间去一趟老家,叫晁穆老哥,专门针对他们下林寨的情况,制定一份详细的纪律性文件出来。
黄安深知赌博的危害性。
这种能一夜暴富,也能一夜倾家荡产的活动,最能受到穷人和底层人民的喜爱,或者描述为痴狂,狂热,更为贴切。
赌博看似危害的是赌博的那一个人,那一个家庭,但实则影响的是所有人。
赌徒不值得可怜,但因为赌徒而受到伤害的人,着实太惨。
一夜暴富的神话,会影响到所有人。
哪怕是毫不相干的人,都有可能受到赌徒的伤害。
只要有一个本来能认认真真劳作,安安稳稳生活的人被拉下水,那赌博就最该被彻底禁掉。
越穷困的地方,赌博的风气越盛行。
黄安见过的,听过的都很多。
尤其是自己这个下林寨,如今还在发展的最初期,赌博暴富的诱惑力,能令大部分的人难以抵挡。
若是人人都沉迷其中,怕是会惹出很多乱子。
赢了大钱的,张扬喧闹,惹得其他人也心中痒痒,无心认真劳作,怕是也会对赌钱产生兴趣,最后大概率经不住有疑惑,一头扎入深渊。
他们严重地影响到了下林寨正常的生产生活活动。
输的倾家荡产,面红耳赤的,在走投无路下,往往会做出疯狂的举动。
偷鸡摸狗、杀人抢劫之事,层出不穷。
他们要弄钱,他们要翻盘,至少也能将本钱赢回来。
他们是天命之子,下一把一定能赢钱。
赌徒犯罪心理,不外如是。
这种恶性事件,很大一部分都是赌博之人引起的。
他们赌则赌矣,但万万不该在下林寨赌博,不该在自己的地盘赌博。
他们不该威胁到自己发展势力的计划和进度。
心中主意已定,黄安眼神一横,再次开口道:
“明日同样转告那些工人,在给我们干活期间,不能赌博,一旦被我们查到,直接赶出去!”
此话一出,杨成武两人都愣住了。
还要管那些外人?
他们不是自己人呐!
大哥这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根本没必要啊!
“大哥,这件事我们也管不了啊。他们回去后干什么,我们也没法知道。总不能派人专门去盯着他们吧?”
杨成武提出的疑问,非常棘手。
“而且,这也和我们没什么关系。若是被其他三位当家问起,会不会影响到大哥你们兄弟们之间的情谊?”
他又补充了一句。
一连几个疑问,句句在理。
黄安眼神眨了眨,他自然知道这个困难。
不过,此事只是一个影子,只是一个幌子。
他真正的目的,不是强行要求三位哥哥的七百工人的行为,不是改变他们的行为逻辑。
更不是现在就要改变整个下林寨的风气。
杨成武的担心不无道理,手伸得太长,确实容易得罪人。
也会影响到自己和其他三位哥哥之间的关系。
但在黄安看来,若是自己这三位哥哥办的事情,对自己不利,且屡教不改,那他们就不是自己的好哥哥。
除了和余茂之前有真正的情谊之外,黄安和其他两位哥哥之间的情谊,脱不开利益两字。
他们的行为损害了自己的利益,影响到了自己的大计,那可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黄安一直看得很清楚,他并没有被大哥罗兴和三哥徐坤的花言巧语,以及些许外物、好话所迷惑。
酒水兄弟之间的情谊,和渣男的爱情,没有什么区别。
动动嘴皮的事情,再简单不过了。
黄安只是通过此事,向整个下林寨传达自己管理自己人的理念而已。
要用这种针对性的,小规模的刺激性的方式,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林寨,加深自己在手下人和所属势力中的操劳仁慈的人设。
这些规定规矩,都是为以后而准备的。
黄安时刻记得,在发展势力的过程中,步子不能迈太大,会扯到蛋的。
要想建立一个纪律严明,健康向上的队伍,那队伍中的风气,就必须也从现在就开始逐步建立起来。
管理,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和经营婚姻一样,需要经营,需要设计,需要动脑子。
不过,黄安并没有向杨成武和杨毫解释太深的道理,他反而笑了,抬起手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赌博之人,意志不坚定,为人也不踏实。这些人不是安安分分生活的人,他们心思不纯,不适合安稳干活,每日想着如何赢钱的事情,干活粗心大意,容易出事。
若是赢了,一则直接不来干活。二则若是来了,也是满嘴胡话,影响他人干活。
若是输的惨了,恶向胆边生,偷我们这里的材料,银钱,甚至是威逼利诱地抢劫银子,也未可知。”
黄安一脸感慨,不吝指点两人。
他年纪虽小,但在场子里长大,听过的社会上的事情可一点都不少。
上学期间,又熟读老家最宝贵的屠龙术,哲学辩证思维虽然称不上强,但仍旧远远领先于大明这个世界中的绝大部分人。
这番有理有据的辩证思维,让二人醍醐灌顶。
细细想想,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以及他们过往的经历,不正是大哥话语中的真实写照吗?
赌博,百害而无一利,着实该禁。
“大哥且放心,明日一早我就传出话去。若手下兄弟敢伸手去赌,必叫其好看!”
两人大声保证,神色激动。
他们在大哥身上,产生了一种令他们想要誓死追随的冲动。
大哥不仅仅给他们吃喝,管他们的居住,甚至还向爹娘一样,约束他们不好的行为。
再生父母,不外如是。
那些没爹没娘的兄弟们,确实应该给大哥磕两个。
三人又交流了几句,黄安便打发两人离去。
在杨成武离开之前,叫他顺路将严龙叫过来。
稍稍等了五分钟不到,严龙来了。
黄安也不啰嗦,当即吩咐严龙处理好明日前去丰安城的事情,诸如检查行李、干粮、草料等杂事。
等一切安排完毕,黄安又跑去校场练了武,然后到山下溪涧中冲了澡。
最后方才穿上一套新衣服,施施然回到了山上的院内。
他是故意等到现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