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献礼

第145章 献礼

欢歌笑语, 酒池肉林,红罗软张,荒唐满室。

三更已过, 月当中天, 十八坛价值千金的点金醉已经全部空了。

这酒一点一滴便值一金, 一点一滴可醉一人,所以得了点金醉这个名字。

今夜,薛情使计引来的几位公子,都是好酒之人, 兴致起来, 个个贪杯得很, 整整十八坛下去, 已横七竖八地醉了一地。

薛情晕晕乎乎地扶着门框,从里面爬了出来, 唤侍从将明远丶阿桥等几位公子送回他们自己的院子。

侍从们将人擡走, 内室之中,只剩下永寿公主和静临躺在大床上,已入深眠。

薛情艰难地为他们阖上房门, 一名侍从走来扶住他, 关切道:“薛公子, 奴才送您回去。”

“多谢。”薛情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侍从身上,似乎也醉得颇重,嘴中呢喃道,“殿下累了, 别……别打扰她。”

侍从回道:“奴才们知道, 这府里就数您最心疼殿下,都醉成这样了, 满心里还全是殿下。您是不知道,那静临公子就知道撒娇耍横,一点都不为殿下着想,殿下还日日疼着他,宠着他。奴才们真为公子您不值。也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能给您把位子正一正。奴才们都盼着您能在后院当家做主呢。”

薛情微闭着双眼,完全不理会这侍从的话。

这人定然是在静临手里吃了亏,上他这里挑拨离间来了。

这世间的每一个人,或大或小,或高贵或低贱,都在想方设法地为自己鸣不平谋利益。

强者直接动刀,而弱者只能借力。

侍从想借他的手,而他呢,也一样要去借别人的手。

人刚进了揽情院,薛情假装绊了一跤,跌了一下,人清醒了一分,伸手扶住门,将侍从往后推了推,喃喃道:“你……回去。”

“公子,奴才进去伺候您歇息吧?”侍从又来扶他。

薛情不稳当地晃着手臂,打开了他的手,蹙着眉头,嘟囔道:“不用,滚,滚。”

一个人歪歪斜斜地进了屋子,将门阖上。

那侍从在外面看了看漆黑一片没有点灯的院子,转身往回走去,出了揽情院的大门,回头看了一眼,骂道:“床上伺候人的贱玩意儿,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公子了。”

伸手摸了摸被打到的手臂,哼道:“晦气。”

门后的薛情,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他理了理衣袍,走到书案前的锦榻上坐了下来,看着书案后坐着的人,笑道:“让小姐久等了。”

“不久。”萧霁月淡淡回道,“事情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剩下的,就要看七小姐的本事了。”薛情笑道,“我押上了身家性命陪小姐玩这一局,可不要让人家失望哦。”

萧霁月听着他黏黏糊糊的浪言浪语,冷哼一声,直接起身走了出去。

房门再次阖上,屋子里还是漆黑一片,除了少了一个人,没有任何变化。

薛情往后靠了靠,歪在锦榻上,独自喃喃道:“真是无情啊。”

萧霁月放开耳力,笼罩住整个公主府,避开人,顺利潜入了烟渚阁。

烟渚阁中闹腾了一夜,此时院子中服侍的侍从们也是疲乏异常,早已躺下睡了。

人人都知道,这种情况,公主最烦别人打扰,再醒来怕是要等到下午,倒是难得可以偷半日的闲懒。

连那值夜的侍从,也悄然溜回房间睡觉去了。

萧霁月从窗子中跃了进去,借着月光寻到床边。

红纱软帐的大床上,两个人贴在一起,睡得正沈,一个体格健壮的男人,一个身形娇小的女人。

萧霁月没有犹豫,抽出插在腰间的短刀,一刀下去,砍掉了永寿公主的头颅。

鲜血从断开的颈部喷洒而出,糊了静临半张脸。

他嗯哼一声,缓缓睁开眼睛,擡手去擦,与俯身去拿永寿公主头颅的萧霁月四目相接。

屋子里太暗,他只看到一个人影俯身过来,血腥味萦满鼻间,人激凌凌打了一个冷颤清醒了。

萧霁月伸向永寿公主头颅的手,转方向,敲在了静临的脖颈处。

下一刻,静临直接晕了过去。

萧霁月秀眉轻轻皱起,薛情做事怎么这么不干净,竟还有人醒着。

她借着透过窗子照进来的月光,环视一圈,见床头小几上放着一堆绳子,一把抓了过来,将静临一顿五花大绑,完事又摸到一个圆球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

提起永寿公主的头颅,用黑色布块包裹住,从窗户翻身出去,快速消失在公主府的夜色之中。

四月十六,太后寿诞,普天同庆,整个云京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皇宫之中更是热闹非凡,笙歌曼舞,美酒佳肴,达官显贵往来期间,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

萧霁月易了容,穿着汤行给他准备的宫女服,手中提着装了永寿公主头颅的包袱,跃过高高的宫墙,翻了进去。

她早已将皇宫地图熟记於心,耳力放开,避开人群,从没人的小路绕了进去,迂回曲折地向着举行宫廷盛宴的昭仁殿走去。

昭仁殿的侧室内排列整齐地放着官员们奉上的寿礼。

萧霁月翻身进去,躲在了房梁之上。

大殿之内,高官勋贵各地使节代表坐了一堂,其中淮南道的代表吴刺史也坐在其中。

一阵歌舞之后,开始到了献礼的时间,这也是皇帝从修道大业中抽出一日,参见这场宴会的目的,亲眼看看他的子民们,献上来的珍宝。

珍宝当然不只是珍宝,珍宝必然还要带上金银。

先是太子献上的寿礼,满满一箱子的极品南海珍珠。

大家都心知肚明皇帝此举的意思,自然不会去寻那些有意义无价值的东西,都可着什么值钱送什么,东宫的太子也是如此。

再之后就是大太监田真献上的寿礼,从这位置,就可看出田真的地位。

门外一个小太监托着木制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中放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盒子上盖了一块红绸。

田真笑着走了出来,躬身行礼道:“启禀皇上,奴才给太后娘娘寻了一块和田暖玉,祝太后娘娘天保九如,福寿康宁。”

皇上笑道:“打开来看看。”

若真是如盒子般这么大一块和田暖玉,可是价值连城了。

田真走上前去,轻轻揭开红绸,而后手指钩住木盒子的拉环,往上一提,木盒子打开,众人凝目望去。

没有什么和田暖玉,那里放着的是一颗人头,一颗双眼紧闭面色青白的人头,永寿公主的人头。

众人大惊,有那胆子小的,登时尖叫起来,身边其他人立刻上前捂住他们的嘴。

田真看着那颗人头,手中的木盒盖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他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砰砰砰”连续不停磕头,哀叫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才准备的真是和田暖玉,不知道被哪个恶人给换了,奴才与公主的死无关啊。”

“皇上饶命,奴才一定将凶手抓住,给公主报仇。”

……

那个小太监吓得哆哆嗦嗦,但是不敢倒下去,努力保持住平衡,不让永寿公主掉下去。

这要是掉到了地上,他的罪名就大了,但是,现在这样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

整个大殿之中的人都如惊弓之鸟般,瑟缩着,不敢看龙座上的皇帝,也不敢看托盘上的公主,最后都把眼睛放在了田真的身上。

田真完了,这是众人的共识。

谁都知道,人肯定不是他杀的,但不管是谁杀的,都是由他的手献上来的,只这一条,就算不死,也没有往日的荣光了。

但是他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哀求道:“皇上饶命,奴才一定给皇上一个交代,给奴才三天的时间,不,不,一天,一天之内,奴才一定将凶手捉拿归案,给公主偿命。”

所有人看向田真的目光都警惕了起来。

一天?一天怎么可能破得了案,抓得住凶手,他不过是要出来找一头替罪羊罢了。

殿中这些人,都有可能成为他刀下的替罪羊。

这时候,人人都不再可怜他,人人都盼着他快点死去,皇帝快点下令。

有人开始悄悄掀起眼皮,去看龙座上的皇帝。

皇帝的脸色煞白,嘴唇颤动着说不出话来,双目突出,死死盯着永寿公主的头颅,按在龙椅上的手,已经青筋暴起。

他艰难地站起身来,哽咽道:“寿儿,朕的寿儿。”

“杀了他!给朕将这个狗奴才杀了!”他突然厉声喝道。

门口的带刀侍卫奔了进来,看着大殿中央的两个太监,一时不知道皇帝喊得这个奴才是谁。

看样子应该是田公公,但是以田公公在皇宫之中的地位,又让他产生了怀疑。

他这一停顿,不过是几息的工夫,侧面走过来一个面容青嫩的太监,直接抽出了他腰间的刀,向田公公砍了下去。

他这一下,来的快速又突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电光火石之间,已经砍下了田真的头颅。

“你……”那侍卫震惊道。

那太监已经跪在了地上,喊道:“启禀皇上,恶贼田真已经伏诛。”

皇上擡起手来,颤抖地指向地上跪着太监,厉声道:“杀了,一起杀了。”

这次侍卫反应极快,挑起被太监放在地上的刀,寒光一闪,刚刚砍过田真的太监,自己也已经身首异处。

旁边端着永寿公主的小太监,再也经受不住这样的血腥场面,双眼一番,倒了下去,托盘落地,永寿公主的头颅,骨碌碌往前滚去。

皇帝从龙椅上扑下来,抢过去,将永寿公主抱进怀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