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斯人如故

第154章 斯人如故

萧霁月看着手中一沓信纸, 那是萧雀送来的关於萧清芊的消息。

她对萧清芊的记忆不多,其实她对府中姐妹的记忆都不多,如今细细想来, 她见到萧清芊的次数是最多的, 只因为她主动到小楼连苑的次数比较多。

她总是能在各种节日, 找到各种理由,带上自己做的吃食过来。

但她讨好的对象,从来都不是她,彼时年纪小, 也没有过多思量, 对这个人倒是也没有留下什么印象。

唯一的印象就是府中吵吵闹闹地办过一场喜事, 那就是萧清芊出嫁。

她的身体经不起折腾, 萧清芊出嫁那天,她也没有出过小楼连苑, 满府热闹隔於墙外, 与她无关。

她也不知道萧清芊嫁给了谁,她的夫君是个怎样的人。

送上来的消息说,她嫁给马肃那年十五岁, 而马肃二十八岁刚刚升任和州刺史, 她们的婚事是一场政治联姻, 是萧扶城拉拢扶持马肃,稳固和州,稳固淮南的一种手段。

萧清芊是马肃的继室,他的原配夫人在前一年病逝, 留下了两个男孩, 一个五岁,一个三岁。

这场联姻很成功, 马肃快速掌控住了和州,并逐渐成为萧扶城的左膀右臂,在淮南权力场中占据重要位置。

马肃的壮大,处处都有萧清芊的身影出现。

成婚之后,萧清芊还是经常回萧府小住,她不在的那些年,萧清芊回来的依旧很频繁。

自上次杜家出事开始,她便很少回来了,从消息看,说是受了惊吓,居府修养。

之后,马肃的行事也颇为谨慎,这在之前看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毕竟因为她行事狠辣,各州刺史现在都是处於一种夹着尾巴战战兢兢观望的态度。

马肃夹在其中的反应与他们非常一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大家还要赞他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

如今看来,这里边说不得还有别的原因。

七日后,和州,刺史府。

萧清芊理完府中的账册,从小书房之中走出来,回到正房,想入内休息片刻。

刚迈入屏风后,就看到梳妆台上放着一卷画轴,她笑着走过去,娇嗔道:“就知道拿这些画哄我。”

身后的丫鬟跟着笑道:“那是刺史大人时时惦念着夫人,得了好画立刻就要给夫人送过来。像咱们大人这样疼宠夫人的,真是世间少有。也就夫人这样福泽深厚之人能遇到。”

萧清芊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幽幽叹了一口气,刚才的喜悦荡然无存,漫上了一层哀愁:“我这肚子如此的不争气,他日韶华不在,也不知道恩宠还能有几时。”

“咱们府里还有大公子和二公子呢,他们待您如此亲近,跟那亲生的也没什么不同。”丫鬟劝慰道。

“我本来也不急的,只是肃郎日日盼着能有个我们共同的孩子,我是不忍心让他失望。”萧清芊抿着嘴唇羞涩一笑,脸上的愁容立时淡了几分。

最初她对这桩婚事是不满的,但人微言轻,自己做不得主,最后还是被推进花轿送了过来。

只是没想到,那马肃虽然比她大了十三岁,还有孩子,但长得身形健硕,面容也算英俊,而且特别知情识趣,懂得疼人。

成婚这么多年了,还是将她将小心肝一般的宠着,整个和州的夫人们,谁不羡慕。

她生母早逝,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挣扎於萧府后院,从来没有哪一个人将她真正放在心上过,也从来不知道被人宠在心尖上是什么感觉。

她羡慕萧清芍,嫉妒萧霁月,同样是萧府的女儿,为什么她这个长女无人问津,而她们就可以如珠如宝的被捧在手心里。

她曾经不平,曾经愤恨,但是现在她们跟曾经的她一样可怜。

萧青芍已经变成一堆白骨,而萧霁月看似大权在握,其实就是一个可怜人罢了,那种没人疼没人爱,孤零零一个人存於世间的凄苦,她看的最是清楚明白。

现在可怜的是她们,而她才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珍宝。

萧清芊勾起嘴角,对着铜镜理了理鬓发,头上这只金步摇,是马肃昨日送来的,是他亲手画了图,托老匠人照着图纸打造的。

她擡手拂了拂发间的金步摇,垂眸看向梳妆台上的画轴,随手解开上边的丝带,轻轻拉开。

画帛徐徐展开,萧霁川清雅如仙的身影跃然而现。

萧清芊一惊,画帛从她手中脱落,掉到地上。

丫鬟急忙去捡。

萧清芊惊慌大叫道:“住手,住手,不准碰。”

丫鬟刚刚触及到画帛的手,立刻收了回来,担忧道:“夫人。”

“出去,给我出去,统统都出去。”她叫道。

那丫鬟忧心忡忡地看了她一眼,俯身应道:“是。”然后转身示意其他小丫鬟们快点出去,自己走在最后,悄声关上了房门。

萧清芊盯着地上的画帛,怔然半晌,手掌收紧,指甲刺痛手心,尖锐的疼痛从手心一路蔓延到心房。

她平缓了一下情绪,松开手,俯身将地上的画帛捡了起来,缓缓打开。

梨花盛开,斯人如故。

她的手指轻轻抚上画中人的脸颊,喃喃道:“哥哥,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吧。”

美人未迟暮,永远留在了十九岁最好的年华里,不是谁的夫君,不是谁的父亲,只是这世间最好的一个少年,啜风饮露,飘摇世外。

画卷一点一点卷起,直到风雅少年的面容消失,直到最后一片梨花瓣消失,萧清芊重新系好丝带,将画轴收到一处隐秘的柜子里。

她推开门,吩咐道:“去请大人回来。”

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这若是别人的试探,门外定然有人盯着,等着看她和马肃的反应。

她立时改口道:“不用了,着人查一查,今日都有谁进过这间屋子,有没有注意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是,夫人。”

萧清芊重新关上房门,回身走到屋子里的软榻,靠在上面,睁着眼睛盯着窗棂,心中思索着,是不是萧霁月将这副画送来的。

永寿公主死了,是不是与萧霁月有关?

萧霁月杀了永寿公主,可能公主死之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让萧霁月见到了这副画,最后顺藤摸瓜寻到了这里。

那她为什么不直接动手,而是把画放进来,是试探吗?

是不是她根本就不能确定这副画是谁画的?

她笔下的所有画作已经都烧掉了,萧霁月找不到可以比对的作品,所以在诈她?

刚才真是好险,如果急急忙忙将马肃叫回来,肯定就露了行藏,被人看出端倪来。

这副画应该怎么处理才能打消对方的怀疑,坦然地拿着画去见萧霁月,用最危险的方式赌一把,还是拿着去见姚姨娘,将这事情按在姚姨娘身上?

萧清芊脑子转来转去,寻找着合适的对策,一双纤眉越蹙越紧。

刺史府后边隔了两条巷子的一处普通民房的屋顶上,一个红衣少女正躺在上边,看着天空中变幻不断的白云。

院子中一株大树的树荫正好遮在她的身上,微风吹来,这一处房顶倒是一个纳凉的好地方。

萧霁月揉了揉耳朵,确定刺史府中,萧清芊的房里已经许久没有动静。

她做起身来,看向下方这一处小院。

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正在院子里捉蝴蝶,两个小丫鬟随侍在左右。

小孩子一身鲛纱薄衫珠玉挂身,富贵得与这间普通的民房格格不入,但是与满院子奇珍异品的花卉,又那么相得益彰。

屋子中一男一女两个人欢好的暧昧声,穿过墙壁灌入萧霁月的耳朵中。

她看着这一院子的其乐融融,岁月静好,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半晌,屋里的男子理着衣衫走出来,抱着院中的小孩子逗弄了一会儿,俨然一副慈父的模样。

屋中的女子脸颊绯红丶目含春水地走出来,男人抱着孩子,又搂过女子,在女子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这才恋恋不舍地走出门去。

她走后,萧霁月也从屋顶跳了出去,离开了这处民房。

夜深人静,月色高升,刺史府的正院中还亮着一盏昏黄的灯。

萧清芊坐在灯前,一下一下挑着灯芯,不时向院子中望一眼,或者吩咐丫鬟去门房处看看马肃回了没有。

她今日心中存着事,焦急万分,但马肃却不知为何又迟迟不归。

在她将灯芯挑到第十遍的时候,马肃终於推开了房门走进来。

他上前牵起萧清芊的手,就是一阵心疼:“我真是该死,忙着公务回来晚了,惹得心肝等到这么晚。”

萧清芊顺势环住他的腰,娇嗔道:“妾身哪有这么娇贵,还是肃郎的公务要紧。”

“公务哪有你要紧,下次不想自己早睡,就派人去府衙叫我,我早早放了公务回来陪你。”马肃蹭了蹭她的脸颊,贴着她的耳朵柔声道。

俯身,伸手从她的腿弯处抄起,将人抱了起来,疾步向床榻上走去,调笑道:“等到这么久,是不是想我想得睡不着?这就上床,好好伺候我的心肝,将饥渴难耐的小心肝喂饱。”

“住手,住手,有正事呢。”萧清芊满脸羞红地挣扎道。

“什么事能有喂饱我的小心肝重要?不去管它。”马肃脚步不停继续往床榻走去,将萧清芊轻轻放下,自己压了上来。

萧清芊用力推了两下,没有推开,马肃的手已经伸上来,开始解她的衣服。

萧清芊急了,直接喊道:“真的有正事,画,萧霁川的那副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