趋时 作品

第二百六十九章 军人的数学需求(4K8)

伦敦的街头,湿漉漉的地砖间流淌着黑灰的流水。

两顶大檐帽下闪烁着红亮的火星,时不时吞吐出几团烟气,亚瑟与路易相伴而行,不疾不徐的朝着他们的目的地皇家学会所在地格雷山姆学院前进。

路易开口道:“我听说,伦敦大学的皇家许可状好像已经正式通过审核批复了。也许再过一阵子,学位证书就能发到你的手里。”

脖子上吊着绷带的亚瑟嘬了口烟道:“不用过一阵子,前阵子我帮阿尔弗雷德去伦敦大学报名就学的时候,教务处主任就已经告诉我,目前学校正在印刷学位证书,准备给我们这些第一批毕业的倒霉蛋们补发早该交到我们手里的学历证明。他还问我,等东西印刷好了,是给我邮递过去,还是我自己过去取。”

路易打趣道:“我猜你肯定打算自己去取。就我在伦敦居住的这段时间所观察到的事情来看,伦敦的邮政业务好像也没比巴黎好到哪里去。”

亚瑟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与现代高效率的邮政行业不同,19世纪的邮政服务就是低效、混乱的代名词。

除此之外,它那昂贵的价格和只接受到付的付款方式也常常令人无法忍受。

如果一个普通工人想要从苏格兰的因弗内斯朝伦敦的亲戚家里寄一封信,这往往会花费掉他半个月的工资。

不过,虽然邮寄信笺的价格十分昂贵,但是为了鼓励印刷行业与新闻行业发展,通过邮政系统邮寄报纸却是免费的。

所以,为了白嫖不列颠的邮政服务,有不少人就想出了个歪点子来规避支付高昂邮费。

他们把一份新报纸装进信封里,并在报纸的特定字母上刺洞。这样一来,收到报纸的人就可以根据刺洞的字母拼写出这则‘加密信息’。

而手头相对宽裕,又不愿意忍受邮政系统低效的家伙,则干脆选择在发行量较大的报纸上刊登自己的加密信息。

像是《泰晤士报》《曼彻斯特卫报》这些畅销全国的大报纸,通常都开设了价格低廉的个人启事专区和完全免费的读者来信专栏。

报社开辟这些专栏的本意是想要与读者们多多交流,拉近双方的距离进而推高报纸销量和影响力。

但是,令他们始料未及的是,有许多情侣干脆把自己的情书给登在了上面,以致于市民们都戏称其为‘相思专栏’了。

而报社为了杜绝这种薅羊毛现象,自然也开始下力气整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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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今天的天气不算好,初冬的温度也降得很低,但是这并不能影响到中等阶层和上流社会女士们了解科学的热情。

今天的格雷山姆学院门前依旧是车水马龙,远远看过去,马车整整齐齐的停满了学院外的林荫道。

负责为夫人小姐们驾车的车夫们一边使劲的搓着手,时不时还要猛嘬两口烟斗,试图让自己落了雨的身体暖和一些。

而那些本想着靠扫清下车道路换几个赏钱的清道夫们则止不住的摇头,他们冻得嘴唇颤抖着,时不时还要从嘴里挤出几声污言秽语。他们咒骂这该死的天气不止冻得他们浑身僵硬,甚至还把他们清扫道路的活儿都给一同抢了去。

亚瑟深吸了一口气,雨水不仅把道路洗的干干净净,甚至就连空气中浓郁的香水味儿也被冲淡了些许。

路易低头看了眼亚瑟和自己沾满了泥的靴子,指着坐在墙角下等待客人上门的擦鞋匠道:“咱们要不要先清洁一下?以这个姿态去见法拉第先生,会不会显得不太尊敬?”

亚瑟扭头看了眼摆在学院门前的看板,微微点头道:“还真是不凑巧,今天又是法拉第先生主讲。按照以往的惯例,他的讲座多半是没法按时结束的。与其早早地去实验室被人问东问西,擦个鞋好像也不错。”

二人来到鞋摊前,原本还抱怨着鬼天气的几个擦鞋匠顿时换上了一副笑脸。

他们热情的从亚瑟和路易接过手杖,放在身边的凳子上找了块干净的布盖上。

路易坐在长脚凳上开口问道:“实验室里的学徒会对你问东问西吗?我觉得应该不至于吧。如果这是在法国,那我觉得问东问西、高谈阔论倒是挺正常的,毕竟这是我们表达关心的一种方式。法兰西人认为雄辩是一种杰出的才华,诙谐幽默更是一种高贵的品性,谁要是少言寡语那肯定会被大伙儿鄙视的。

但是这毕竟是在不列颠,从我在不列颠生活的这段时间来看,你们这帮英国佬在社交方面都保持着相当的距离感。拥抱被视为失礼,拍打客人的肩膀也不行,各种奇奇怪怪的禁忌多的就像是伦敦的雨点子。难道皇家学会的学徒都不是本地人吗?要不然,他们怎么会不懂这些不列颠的基本礼仪?”

亚瑟坐在凳子上从擦鞋匠的手里接过擦汗的毛巾抹了一把,简单的道了声谢后,回道。

“皇家学会的学徒们当然懂得社交礼仪,但是他们除了是个英国人以外,他们通常还都非常喜欢学习。不凑巧的是,他们将我认定为法拉第先生后,不列颠的又一位电磁学权威,所以经常拿一些我不懂的问题问我。

对于那些问题,我如果胡乱回答,那就是我在治学方面态度既不诚实也不严谨。而如果我如实相告我不知道,学徒们又会觉得我是在藏私,是在敷衍他们。所以,在综合考虑各方面的影响以后,我才选择尽量降低前往皇家学会的频率。”

路易听到这话满脸不信:“得了吧,亚瑟。或许在电磁学领域,除了法拉第先生外,不列颠还有比你更出色的,但是我敢保证那样的人绝对数不出一只手的数目。我虽然不像我叔父那样精通数学、天文学抑或是其他科学领域,这辈子估计也没希望像他那样当选为法兰西科学院院士。

但是我对于科学领域的新进展还是一直保持着关注的,你与法拉第先生联名发表的那篇论文在电磁学领域绝对是极具含金量的,我甚至可以说,如果说法拉第《论电磁感应现象》的发表是拉开电磁学这个新学科大幕的标志。那么你的《论法拉第力线概念》与《论电磁学三定则》则是大幕拉开后最先呈现的两项展品。

现在电磁学研究者引用三定则时,都是直接标明三定则是:安培定则、法拉第定则和黑斯廷斯定则。虽然你的研究成果暂时没办法和前两位相比,但是能和他们俩的名字放在一起,单是这一点,你被称为电磁学权威就是完全没问题的。

最起码,我觉得你应该不会被学徒的问题难倒。如果你真的没有向学徒藏私的话,那我就只能认为你是在谦虚了。”

“谦虚?”

亚瑟听到这个单词,忍不住嘬了口烟,想端一下黑框眼镜,但他摸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没有这种配件,于是只能轻轻摇头道:“我觉得学徒们还是另请高明吧。我实在也不是谦虚,我一个伦敦大学的历史系毕业生怎么就跑到皇家学会来了呢?”

无论亚瑟怎么说,路易就是不信他的话,不止不相信,他甚至还想请教亚瑟几个电磁学问题。

亚瑟见他揪着不放,于是只能用一个路易更感兴趣的话题岔开他的注意力。

亚瑟问道:“你刚刚说拿破仑曾经当选过法兰西科学院院士?他的那个院士究竟是货真价实的,还是院士们迫于政治压力才让他当选的?”

路易一听到这话,顿时把电磁学给抛到了九霄云外,这位苏格兰场的警务秘书兼瑞士军校毕业的法国炮兵指挥官当即在原地建立阵地,开始如数家珍般的为他的叔父争辩起来。

“我知道有很多人都有过这方面的怀疑。但是我必须强调,我叔父取得的成就,大部分都是他拼搏出来的。只不过他在军事方面的成就过于耀眼,所以才掩盖了他在其他方面的才华而已。其实我叔父1784年在布列讷堡军事学校学习的时候,他在数学方面的才华就已经展露了出来,在数学考试中他在整个学校中的排名都是最顶尖的那一批。

而且当时他还接受了拉普拉斯组织的数学测验,他的天分甚至受到了拉普拉斯本人的亲口称赞。后来,我叔父又转去巴黎军官学校学习炮兵指挥。众所周知,学不好数学,就算不好射程、角度,也就没办法修正弹道,自然也就不可能成为一名优秀的炮兵指挥官。而我叔父在炮兵指挥方面到底有多优秀,我也不需要再过多赘述了。

当年他远征埃及时,甚至还在忙于战事之余,亲自参与了对埃及金字塔的测量,并发现了金字塔的高度与周长之比等于圆周率的近似值。后来他还对尼罗河的周期性洪水感兴趣,并试图找出规律。但是由于他没多久就回国了,于是这个工作也就不了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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