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挽了上来,但那只手只有掌根和臂弯接触到他,并没有用力,只是隐隐蓄势待发,一旦他下意识想反抗或撤远,那只手才会陡然用力制住他。
要说亲密,其实也不怎么亲密,随便挑两个刚认识几天的女孩子,在亲亲热热挽手的时候,或许都要比现在的接触部分多。
可是,这不是接触部分多不多的问题,而是对方像是吐出蛇信的蟒蛇,幽幽地缠绕住他,似乎下一刻就会进食的问题……
有点恐怖。
还有点像故意吓人。
是刚刚悄悄偷瞥地上的水迹、又悄悄用余光瞥后方的高跟鞋,被发现了吗?
白马探稳住自己,整理表情,没有原地弹射起来,而是露出笑容,在前后两方人同时看过来的视线中,镇定地说:“前面有水,我扶着您吧。”
说得好像是他主动的一样。
前后两方的视线一下子移开了。
后方,来自琴酒的脚步略慢了些,像是想拉远,但刚拉远一两步,大概是想起在大厅时白水看过去的一眼,他又重新提速,不发一言地跟上来。
对琴酒而言,这是一个在香水范畴的合适距离,但对白马探而言,这就是一个谈话会被窃听的不合适距离。
他思忖几息,很快抬起手指,在白水覆盖着衣物的腕部书写:[我刚刚的表情很明显吗?抱歉,想入神了。]
抱歉,推理爽了。
侦探是这样的,一推理起来就会陷入专注的状态,脑力和推理力大大提升,但某些读空气和自觉也大大下降,会向助手、警方、甚至罪犯本人说出自己的推理。
哪怕正在和罪犯单独相处,说出推理很可能被当场ko,哪怕正被人举枪相对,哪怕垂在悬崖边生死一线,哪怕下一秒就要咽气、血书和遗言也不是干脆利落的‘凶手是xx’,而是宛如说明书般又长又详细的推过程。
真写起来,大概能写满一整个地板吧……
不过,只说结论,倒是可以很简短,比如白马探刚刚推理出的:柯南就是工藤新一。
这是一个很不可思议的推测。
在推理状态,白马探能从柯南出现的时间、工藤新一失踪的时间、毛利小五郎的异常等等排除掉其他可能,指向最不可能、却也是唯一的选项。
但是一退出推理状态,稍稍冷静些,他立刻意识到这个结论宛如‘牛飞进院子里用刀捅死了死者’,比划的动作也迟疑起来:[工藤新一和柯南是同一个人吗?]
书写中,他瞥向柯南,再次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推理状态有多明显:柯南已经僵住了,他任由毛利兰牵着自己的手往前走,眼睛却在悄悄往后看,对上视线的那一刹那,他的额头流出了冷汗,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
这种反应……
白马探又去看白水。
很微妙的,白水像是正在与人语音通话,金色的碎发和帽边挡住他的耳朵,他的视线在飘,显出了一点心虚,在白马探手臂上比划的速度也偏慢:[嗯。]
[我没有给你任何暗示,]他莫名强调,[是你自己推测出来的。]
[我之前不告诉你他的身份,是因为……可能是作为读者,比较多余的保密意识……但没有崇拜工藤新一于是替他隐瞒的意思。]
咦?
……不对,话好多,这不正常,ooc了。
自认识以来,白马探没见过白水如此辩解过,立刻意识到在工藤新一的身份上、大概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
他屏息凝神,辨认着白水划出的文字:[当然,我也不是从未告诉过任何人,我告诉过我最信任的同伴:柯南就是工藤新一。]……什么?
谁问了?
[我和最信任的同伴认识不久,就把这条重要信息告诉他了。]
……谁问了?
不需要推理,白马探都能反应过来这位怪盗基德所指的‘最信任的同伴’是谁,肯定是另一位怪盗基德,也能反应过来在写字时,白水好像有点心如死灰。
他抬眼看了几秒,发现不是好像,是确实。
……是被那位怪盗基德强迫胡言乱语了吗?
不过,这么近的距离,,白马探并没有听到疑似从耳机传出来的声音,他又等了等,等到白水话锋一转:[当然,这种隐瞒自己关键信息、不告诉自己同伴的行为非常不对,会令同伴伤心,比如柯南,必须严格批评。]
[而且毛利小姐还不知道。]
[她知道自己被欺骗,一定很伤心,和每一位被欺骗的同伴一样伤心,伤心得像是吞咽了一颗完整的柠檬,让泪从眼眶里喷涌出来。]
[就决定是你了,]白水写,[白马同学,谴责柯南人人有责,请告诉毛利小姐:柯南就是工藤新一。]
“……”
白马探很想听一听那位怪盗基德究竟说了些什么,才让白水如此平静地说出这么多胡言乱语,也很想问耳机的牌子。
还有点想问:听起来好像很意有所指的……不知名的怪盗同学,你被黑羽同学抓住的把柄,不会是‘没有第一时间把柯南的真实身份如实相告’吧?
正在和你通话,逼你胡言乱语的黑羽同学,好像相当在意。
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们便已到达后院。
先一步抵达的侦探们正在开车检查,确认车辆是完好无误、可以正常行驶的车后,一行人彼此对视,在视线中交流:谁上车?
在场的人数太多,远远超过车辆可以容纳的人数,一定会有人留在黄昏别馆之中。
这种时候,具有一定‘逃生’寓意的车辆就相当微妙了。
所幸,在场的人并非随机聚集起来的,都是有名的侦探,对彼此还算有保底信任,在讨论‘谁开车去查看吊桥情况’时,气氛还算友好。
最终,定下的人选有:茂木遥史,毛利小五郎,千间降代,白水。
*
汽车在行驶。
明面上,两名男性坐在前座,两名女性则坐在后座。
按理而言,离开危险的黄昏别馆,气氛应该缓和些,但因车内空间太过封闭狭小,无论是谁突有歹心、都大概率会得手,车内的气氛反而沉凝起来。
长久的沉默中,仿佛是为了缓和气氛,年龄最大的千间降代率先开口,“不知道吊桥究竟有没有被毁掉。”
“还有大上先生,”她叹气,“没想到这次聚会居然……”
“「白」‘小姐’,你应该是工藤优作的弟子吧?对案件或宝藏有什么头绪吗?”
闻言,白水侧首,轻描淡写地瞥去一眼。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千间降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