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朝瑾 作品
308. 巧计收粮(上) 利益足够的时候,无事……
一块板子被挂在了门口, 板子上刷了浆糊,糊了张不厚不薄的黄纸,纸上写
今日米价, 十七文一斤。
这块板子仿佛是什么被约定好的信号,其他几家粮铺也纷纷挂上大同小异的板子,有的是十六文,有的是十七文, 有的是十八文。
“这米怎么一天一个价”有拿着钱袋想到街上买几斤米的人惊疑不定, “我记得昨日还是十四文”
他就近找了一家铺子, 那柜台上阖着眼假寐的掌柜撩开眼皮“是要买米吗”
“这米十七文一斤, 是不是太过了”想买米的人问, “就不担心卖不出去吗”
“卖不出去”掌柜嗤笑了一声, 他抬起手,向门外点了点, “你看看其他铺子我还不是把米价挂的最高的呢”
“要想买米得趁早”那掌柜眯着眼睛, 像在算计着什么似的,“再过一阵子, 可就不是这个价了。”
可十七文一斤的米, 这也太不可理喻了
买米的人愤愤地走出店门,却差点撞着挑粮的人。那挑粮的人避让开了他之后, 担着沉甸甸的担子小跑着进了粮店内。
买米的人隐约听到挑粮人的声音“掌柜的, 这稻子怎么收”
“饱满的稻子六文一斤, 干瘪的稻子三文一斤。”
“米价都卖到十七文一斤了”挑粮的人急了, “怎么这稻子的价才涨了一两文”
“你爱卖不卖。”掌柜慢悠悠地说,“去街上打听打听,常遥街都是按这个价收的,你要去东门那家, 每样比我还低一文呢”
挑粮的人站在掌柜面前挣扎了许久,最后一咬牙挑着担子又出去了,他想去看看别家是不是收的更贵些。
而已经走远的买米人带着没买到米的满心愤愤一连去了几家店铺,果真如同第一家掌柜所说的那样所有店铺的米价都在疯涨
“有病啊这是”又走出一家店铺后,买米的人终于忍不住小声骂开,“今年又不是什么荒年,这些黑心肝的东西到底哪儿来的底气哄抬米价”
他在街上来回转了两圈,还是狠不下心去买这几乎翻了近一倍的贵价米,碎银子在他手中转了又转,终究没有花出去。
“这价格他们就挂着吧看他们能卖出去多少”
买米的人回了家,在家中吃了一顿食不知味的午饭后,又重新溜达到了街上。这一次,他惊悚地发现,无论新粮陈粮,街上大大小小米铺里的米都被人一扫而空,而粮铺最前方的板子已然换了新的
今日米价,二十文一斤。
买米的人目瞪口呆“这是哪儿来的冤大头”
卫国,栖霞郡,常遥街。
今日的粮铺再推开门,粮食又翻出了个新价三十三文。
对比八天前,已是高了近四倍。
所有的粮铺老板都快乐疯了,他们派出人手大肆在栖霞郡周边收购稻子,以至于稻子的价也在涨,虽不至于像米价这样离谱,但也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价饱满的稻子十文一斤,干瘪的稻子五文一斤。
常遥街最西边儿的粮铺老板清晨打开门,代表着粮价的板子挂出去,又是高兴又是忧虑。
高兴的是米价被不知名的冤大头抬得越来越高,忧虑的是自从米一天一个价后,那些卖米的百姓也学乖了,他们不再急吼吼地兜售自己手中的存粮,而是观察起来看看这米价究竟能涨到什么地步,越来越多手中有粮的百姓觉得卖得越早,吃亏越大。
为了能继续卖这贵价米,他不得不将人派到更远的地方去收粮,栖霞郡有冤大头高价收粮的消息,也就被这样带到了周边。
粮铺的老板叹了口气。
因为这边米价高得离谱,他听说不少同行已经带着少量的米先行过来试探了,想必是对这桩生意动了心。
他也不知这收粮的冤大头什么时候清醒,只能趁此机会,能多卖一点是一点了。
只是粮铺老板的眼睛不住地往东边的方向飘,街面上流通的粮食每天都被一扫而空这样的情况,郡守大人难道就不管吗
在卫国,大肆收粮到一定的数目,可就有罪了。
被粮铺老板念叨着的、在犯罪边缘大鹏展翅的往者已矣小队,此时正调出玩家面板上的计算器,一边算一边倒吸冷气。
“这也太黑心了这也太贵了”厉寒秋颤抖着手,“什么叫花钱如流水啊”
折青黛面无表情地回答他“花钱如流水等于八天两万七千六十八两四十七文。”
厉寒秋“”
他捂住心口,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这个计划也太费钱了”他哀嚎,“这才八天啊,八天啊不管存粮新粮,他们的存货也太多了吧”
正沉浸于大量数据计算中的绍知节头都不抬“两万多两银子你们就开始心疼了”
古代背景下,消息传递得相对较慢,他们在栖霞郡收粮的消息如今才进一步扩散到周边,周边其他几个郡县的大粮商已经派人带了一部分粮食过来试探,若是熬过了他们这波试探
“花钱的还在后面呢。”
出门收粮被人用看冤大头的眼神伤害的山渐青已经快要笑不出来了“我真的觉得我在那些粮商眼里,像个不知民生疾苦的大傻子”
“后面你还得继续当傻子”厉寒秋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你要是不傻到一定的地步,鱼怎么会上钩呢”
山渐青“”
我真是谢谢你的安慰了
“卫国国都宫变后乱成一团,卫晔并非先太子的消息被爆出来,朝堂上几个派系闹得一塌糊涂,栖霞郡不靠近卫国国都,只要当地郡守不上报,消息还能想办法遮一遮。”邵知节叹气,“我们这边收粮只要把握好了度,消息传递得够及时,就不会有太大问题。倒是青銮那边,要是说服不了周边几个郡的郡守,我们才算是危险了,带着这么多钱和粮,被人来个翁中捉鳖。”
厉寒秋小声地嘀咕“我可不想当鳖”
绍知节“不想当鳖就合理规划剩下银子的用途别计划弄到最后手里没钱,那才是真要命”
厉寒秋露出更痛苦的表情“”
他真的不想做数学题啊
宛如要上刑场似的、磨磨蹭蹭地往前走了几步,厉寒秋忽然道“宴刀刀发消息了”
宴刀刀桃此时正坐在宴会上,以一种震撼的表情看着青銮与人推杯换盏。
你这个看着浓眉大眼一身正气的小伙子,怎么懂得这么多
他们小队之前在韩国时是由丹阙带队,和韩国签完盟约后,丹阙暂时留在韩楚交界的边境,他们则由羌入卫,进入了栖霞郡。蓬莱的几个领头人都抽不出手,他们便被交到了青銮手中。
往者已矣小队留在栖霞郡收粮,宴桃则跟着青銮去拜访以栖霞郡为首的、周边各郡的郡守。
“不如我们来玩飞花令吧”
席间不知有谁提议。
卫国重文,以读书为清贵,讲究随口成句,诗词歌赋信手拈来,所以宴会也常常算是另类的文会。
之前他们玩了曲水流觞,如今又要玩飞花令
宴桃低下头,装作自己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跟着东家前来见世面的书童。
他又没有专程研究那些华词章句,讲求那堆金砌玉般的辞藻,曲水流觞他还能想办法做点手脚,让那酒杯不至于飘到他面前,但飞花令众目睽睽,他可不要丢人现眼
作为郡守府里少有的外客,无论他们一行人怎么低调,早已被人盯上了,更别说他们来的时间不凑巧,正好是岁举要开始的前夕,凡是想要博得些许出路、走上仕途的人,如今都开始想方设法地扬名。
有郡守参与的宴会,请帖更是一帖难求,众学子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钻,万一能给郡守留下了深刻的正面印象,在岁举开始后就极有可能得到举荐,正式走上仕途。
这怎么能不令人动心
所以这飞花令的游戏刚一开始,便有人忍不住隐晦地挑衅
“春城无处不飞花。”
并非以传统的、依字递进的方式循环,而是以字来对应位置。
这场宴会因为场地布置的原因,落座的众人被分成了许多组,行令人看向的方向是宴桃他们所在的那组,他们的席位正好是这组的第七个,应上了那个“花”字。
宴桃“”
人在位上坐,题从天上来。
数条带花的诗句在他脑海中闪现,还没等他找到一条合适的,他就听到旁边青銮含笑的嗓音“花近高楼伤客心。”
那人的位置,是那组的第一个。
按一般行飞花令的玩法,青銮该将花字挪一个位置,避开让最初的行令人将令抛给他人,这样才方便游戏继续,但他偏不。
那人也没想到这样隐晦的挑衅也会被直接的回击,他皱了皱眉,不高兴的神色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接“昨夜闲潭梦落花。”
竟又将题抛了回去
青銮继续接“花时同醉破春愁。”
“种杏栽桃拟待花。”
两人竟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互接了起来,一场飞花令,生生被玩成了知识储备比拼
宴桃坐在一旁听他们的语速越来越快,思考的时间越来越短,不过一柱香,竟然就互接了上百句
宴桃“”
大佬的世界,真是打扰了啊
他们这边的动静也吸引了宴会上其他人的注意,有年纪大些的文士笑着捋了捋胡子
“到底是年轻气盛,经不得激啊”
“想我们当年也是如他们一样,言语学识半分不肯屈居人下。”
“老了老了,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与青銮比拼的士子本就是栖霞郡中数一数二的翘楚,才思敏捷,两人对阵许久,都不见有人显出落败之势。
他们这边的动静越来越大,最终惊动了郡守,栖霞郡的郡首是个有些年纪的儒生,看面相便是那种饱学之士。
郡守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单单局限于诗句开头与结尾带“花”字了,他们在诗句里带上了数字,带上了其他景物,甚至玩上了截搭谜题
比如对面说“莫向东风怨别离,有功无运也难逢”,是两句不同的诗组成了一句,前半句是在回答他们提出的谜题答案为风筝,后半句则是给他们出新题。
这题要从简单的半句诗中回忆起全诗,确定诗中答案,然后择定一首诗,挑出既有联系又不太明显的半句,作为下一轮的题目。
这题难就难在诗句浩如烟海,未必能及时想起对面题目到底出自哪首诗,给他人出题时也不能停顿太久,最多几息时间。
难度大大提升后,两人你来我往地又对战了十数轮,最后对面不敌,遗憾落败。
对面士子心中那一点不服气早在这你来我往的对战中尽数消失,他心服口服地长长一揖“之前多有冒犯,今日受教了。”
赢了的青銮客气地将人扶起“我亦有差错,还没多谢阁下包涵。”
一场年轻气盛的文斗,在此时有了个和和气气的、让所有人乐成其见的收尾。
“不错不错”他们俩的文斗结束后,在一旁看了许久的栖霞郡郡守才抚掌大笑,“今日宴会得见贤才,不虚此行啊”
于是旁观的众人皆知,这两个年轻气盛的学子,已然得了郡守赏识。
郡守离开后,嫉妒的、好奇的、恭贺的、敬仰的心思各异的人将他们围起来攀谈着,渐渐以他们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小圈。
一举成名。
宴桃在人群围拢时就悄无声息地退到了包围圈外,此时正将宴会的录屏传到小队群聊中。
在抒发完“不愧是太子给陛下精心准备的班底,青銮已经在宴会上鲨疯了”的感慨后,宴桃抬头遥望着宴会的最中心,对上人群包围中青銮冷静的视线他并没有因为这些吹捧受到什么影响。
宴桃忽然想起在参加宴会前,他问青銮要如何应付栖霞郡郡守,青銮回答他
“喜好金银珠宝的,许以重利;爱惜名望的,许以浮名;嗜好美色的,以美人相诱;重口腹之欲的,以珍馐相求人存世间,自有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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