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鸢的目光落在跳动的烛火上,没有说话。
老太太继续道,“曾外祖母知道,这天下的女子,谁不盼着寻一个家世好、品貌佳、又一心一意待自己的完美夫婿?”
“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又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人?”
“情爱之事,本就不是那么完美的。”
“最要紧的,不是那人有多高的身份,多俊的样貌。”
“而是他心里有你,懂你护你,愿意体谅你的难处,甚至……愿意为你放下身段,舍弃一些东西,来成全你。”
“这些话,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老太太的话语不疾不徐,像温水一般,缓缓淌过沈时鸢的心田。
她依旧垂着眼,只是那紧抿的唇线,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些。
沈时鸢回到自己暂住的院落时,夜已经很深了。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没有点灯,只是静静地坐在窗边的榻上,任由清冷的月光将她笼罩。
曾外祖母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他心里有你,懂你护你,愿意体谅你的难处,甚至……愿意为你放下身段,舍弃一些东西,来成全你。”
沈时鸢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多年前的画面。
翠竹掩映的山间竹屋,溪水潺潺,鸟语花香。
那时他还不是什么镇南王,她也不是什么华家归来的嫡女。
他们有过一段简单而快乐的时光,他会摸索着给她挽发,会摘下树叶做成哨子为她吹奏一首曲子,会在她看医书睡着时,悄悄给她披上外衣。
那时,她以为他们会一直过这样简单闲适的生活。
可后来……
后来他回了京城,成了高高在上的镇南王。
再后来,便是误会重重,是她带着满心伤痛,远走他乡。
沈时鸢闭了闭眼,将那些翻涌的情绪压下去。
诚然,当年的分离或许有误会。
可当初的难过是真的,心痛也是真的。
被放弃的滋味,她尝过一次,就再也不想尝第二次了。
如今的他,贵为王爷,今日能为了她,在华家众人面前做出这番姿态,甚至愿意让孩子改姓华……
沈时鸢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丝微澜。
再试着相信他一次?
真的可以吗?
如果可以,其实她也不愿自己的孩子没有父亲。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开始在心底悄然蔓延。
……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
沈时鸢便起身梳洗,去了学院。
既然君九宸已经暴露在华家人面前了,那她和熙九那场戏也没必要继续做下去。
她得去找熙九长老说清楚。
她熟门熟路地来到戒律堂。
里面依旧是有几个罚抄的学生,但是没看见熙九长老的身影。
“奇怪,今日熙九长老不在吗?”沈时鸢蹙了蹙眉。
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人,她只好转身准备离开。
刚走出没几步。
“沈学子!”
一个清脆的女声自身后传来。
沈时鸢脚步一顿,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医学院学子服饰的年轻女子,正快步朝她跑来,脸上带着几分欣喜。
沈时鸢认出她来了。
是上次她第一次来戒律堂时,那个被罚抄院规的女学子。
“师姐好。”沈时鸢笑了笑。
女学子跑到她面前,微微喘着气,脸颊有些泛红,“上次你帮我跟熙九长老理论,我还没跟你道谢呢。”
“不用客气。”沈时鸢摆了摆手,打趣道,“师姐今日又犯什么错了,是还需要我帮你跟熙九长老求情么?”
“哎呀,不是啦!”女学子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声音低了些,带着点少女的羞赧,“我,我其实是想多看熙九长老两眼……”
沈时鸢:“……”
她一时竟有些无语。
敢情这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熙九长老今日不在,那师姐岂不是白抄书了。”沈时鸢好笑道。
“不在?”女学子闻言,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不会啊。”她歪了歪头,“今天熙九长老一早就来了,一直待在戒律堂里,没见他出去过呀。”
沈时鸢愣了愣,“一直在?”
“对啊!”女学子肯定地点点头,“我们罚抄都是在大堂,若是他出去了,我肯定能看到的!”
沈时鸢心里顿时纳闷起来。
这可就奇怪了。
方才她明明里里外外都看过了,戒律堂里确实空无一人。
难道是她眼花了?
“哎呀,我还有点事,就先不打扰沈学子了。”
女学子冲她挥了挥手,又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笑了笑。
“沈学子再见。”
“师姐慢走。”
沈时鸢目送着那女学子蹦蹦跳跳地离开。
等人走远了,沈时鸢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淡去。
她秀眉微蹙,又转过身,看向那肃穆庄严的戒律堂。
“真的在里面?”
“我方才明明没看到人……”
难道这戒律堂还有什么她看漏的角落?
沈时鸢心里存了疑,脚步一转,正准备回戒律堂,却瞥见一道黑色的身影,从门口一闪而过!
那身影极快!
若非她眼神好,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沈时鸢心头一跳,立刻屏住了呼吸!
好像是……墨炎?
他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