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我的哀叹自然不是因为坠落,而是电梯井尽头露出的大面积光亮。
在我的速度超过某个值的时候,白团们符合“团设”地出现,让我缓缓往下飘了一两分钟。
整个过程我都是相当无奈的,因为本来选这个古堡的部分原因就是不想进山洞,结果...唉,人生的际遇,还真是毫无道理。
等到距离尽头只有三五米的时候,我扒拉几下白团,又用吸盘贴住了墙壁,打算潜行进入——按理来说,这种机密地点,总要有人看着吧。
结果又出乎了我的意料,扒在门边听了好几分钟,都没有听见附近有人的动静,倒是通过墙壁,从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敲击声,哼吟声,让我几乎脑补出了即将见到的场面。
最后敲了敲耳机,确认通信已经完全断绝,又一次独自行动的我,轻巧地落在了没有电梯门的“地下?层”。
视线所及,是一个用无数木棍,钢筋,石柱撑起来的,大小约莫有一个篮球场的...宿舍?
整个空间除了百余张层叠的床铺外,就是胡乱堆叠在一起的碗碟和床单衣物。
按理来说这么乱糟糟的,气味应该很难闻,可奇怪的是,整个房间似乎在没有通风的情况下,空气呼吸起来,居然还有点,令人感到愉悦的气息。
凌乱的床铺没有什么信息可供搜集,只一眼就能得出结论——睡在这些床铺上的的人,日子过得肯定很差,很差。
扫视一番后,我轻手轻脚地走向房间的一边,尽头处是向上和向下的阶梯,犹豫两三秒后,我决定继续向下。
又往下走了七八米,敲击声越来越近,来到一个平台后,我见到了衣着单薄,身形佝偻,疲惫不堪,眼神里却满是亢奋的一群搬石者。
那一看就很重的箩筐里,是灰白色的石块,质地像是大理石,却又有着不少不和谐的异色杂质。
这看着也不是什么贵金属,宝石或者稀土之类的,怎么会有人在二十一世纪藏着这么一群人来开采收益不大的“废物”呢?
“hello?”
“你好?”
我尝试了两种问候方式,但见到他们对我的声音毫无反应后,就不再摆弄自己那毫不丰富的外语储备了。
他们倒是会主动绕开我,但对我这个突兀存在的外人毫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地将石头搬到中转平台的另一边。
我跟过去一看,原来后续步骤就是单纯地由人用锤头将石头锤打成碎末,之前的敲击声大部分来自于此。
负责敲打的人看着也并不健硕,但每一次敲击都势大力沉,感觉是每挥一锤,就消耗了一点维持生命的气力。
和搬运的人相同,他们对我,对彼此,甚至对自己,都毫不在意,只是如同机械一样,完成某人下达的工作指令。
到这里,我大致猜出这里没人值守的原因了——一个平稳运行的机械,只要按时输送能量和偶然的检查就行,不用时时有人盯着。
而采用人力,而非电力的原因,应该是为了省电。家族肯定不缺这点电费,但为了不让古堡的用电量超过“穷奢极欲”的范畴,而被某些组织推测出什么,这里的整个工程,大多数情况应该只会采用“生物动力”。
在粉碎车间转了一圈,发现所有的碎料都会进入一个埋入石壁的管道后,我只能去别处找找线索,比如向下探探,看看能不能找到管道的尽头。
在这之前,我原路返回,然后逆着转运队伍,来到了开采区。说是开采区,倒不如说是雕刻区,那些年岁不同,技艺却同样娴熟的雕刻家们,正在将一块巨大的灰白色岩石,雕刻成某种特定的模样。
我不是学艺术的,没法从一块区域成品样的貌推测整体的风格,题材,表达这类深入的东西,但凭着第一印象,我就能知道,这玩意的全貌,一定很大,很大。
这个家族修建这么长的电梯,主要目的应该就是为了修建一个庞大的雕塑。这肯定不是为了歌功颂德,结合那个“金器”的存在和我以前看过的那些类似故事额走向,我觉得他们或许是在,为某个“神明”的降临做准备。
那个“金器”的馈赠应该是真的,但所需的酬劳肯定不是收收功德那么简单。
“你?不是...这里的,你是?”
旁边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沉思的我着实吓了一跳,我还以为,这里所有人都已经成了无情的工作机器。
“放心,我不是那个家族的人。”
“看...看的出来。”
转身而去,面前的人是一个比我矮一个头的...少年?青年?他的面容看着还算年轻,但头发已经白了不少,泛白的皮肤和虚弱的神情,就像个连续加班十几天的社畜,或是刚从太平间醒来的尸体。
“你,没有,被控制?”
介于他的英文说的比我一开始时还生疏和拗口,我特意放慢了语速,还试图发音地标准一点。
“我...我,不知道,你,和,爷爷,奶奶,见一见。他,知道。”
“好。”
有向导可再好不过了,要是只有我一个人四处乱逛,可能到天亮都没法弄点有用的信息。这倒还是其次,要是我在这上上下下没什么区别的地方迷路了,052那边,应该会很头疼吧。
男子随意将手上的小锤子和锥子扔到一旁,开始带过穿过叮叮当当的人群,向上方走去。
期间又路过了“宿舍”,看来那就跟中转大厅一样,连接了上下两个工作区。上面同样有敲敲打打的,有搬运石头的,有进行雕塑的。
这说明这个工程的主人,对自己的调度十分有自信,因为对于一个精细的雕塑来说,两头开工,不仅有对不上的可能,各种可能的意外,还会让其偏离原本设想的样貌。
“叮——”
“叮—”
“叮——”
来到一个明显不属于这个工程的隧道前,男子用地上的一块铁,以不同角度和力度敲击一块洁白且致密的石头。不同的音调,应该是独属于他和某人的“摩斯电码”。
大概二十分钟后,两个同样瘦弱,但已经满头白发的人,从隧道里接连爬出。
见到我之后,他俩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忽地跪了下来,疲惫的脸上露出应该从未有过的笑容,眼里一下子就泛起光来。
“我的天,我的天......”
“神啊,你原来还在......”
“......”
“......”
在他们的哭诉和祷告中,我有点不知所措,因为我知道,在他俩的眼中,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人类,此时就是一个“救世主”。
而我不知道的是,“救世主”这时候应该做些什么,只要微笑就好嘛?
“你们,受苦了。”
“这一切,该结束了。”